“夏大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贤妃脸露焦急之色。
夏大伴咬咬牙,对慕杨的担心抵消了所有的顾虑。
他将慕杨被首辅大人禁足的事情告诉了贤妃。
贤妃大惊失色。
她晓得慕杨一回京,便被首辅带回府。
她原本以为,首辅同慕杨是欢喜冤家,在首辅勇敢地跨出这一步后,两人间的关系不说会突飞猛进,至少也稳步升温,渐入佳境。
岂料,两人竟闹到此种地步。
连太后殿下都气极晕倒。
慕杨被首辅强行带走后,太后殿下满脸阴沉地回了宫。
在慕杨被带回首辅府的日子里,因为太后低落的情绪,整个后宫显得格外阴沉。
她既为太后殿下忧心,又为慕杨高兴。
以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岂料,峰回路转,变数已生。
她顿时焦急万分,急着要去广阳殿见圣人。
“娘娘,您不能去,圣人此刻不在广阳殿,在宴请苍国使臣。”素衣牢牢拉住贤妃,就是不让她出欣曰宫。
贤妃顿时记起,是了,圣人昨晚同她说过,这几日忙碌,怕是不能来看望她。
她还笑着说,老夫老妻的,哪里须天天看。
话音刚落,圣人的眼便蓦地睁大,里面承载着满满的惊喜。
她心里还嗤笑圣人,竟会陶醉在“老夫老妻”如此平常的字眼中。
她忘了,圣人的后宫亦是前朝,每一位妃子的身后都站着世家、权贵,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能轻易体会到平常夫妻的欢乐?
所以,贤妃的话狠狠地戳中了圣人的心。
她也在不经意间,再次刷满了圣人的喜爱。
“这可怎么办好?”
夏大伴见贤妃如此着急,不由地心怀愧疚,他瞥了眼素衣,躬身对贤妃说,“娘娘莫急,太后殿下派人守在圣人边上,一旦宫宴结束,圣人会即刻询问首辅,一有消息便回禀,届时再来禀报娘娘。”
贤妃无奈,不得不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叮嘱夏大伴不管是何消息,都要及时禀报于她。
夏大伴行礼而去。
宫宴还在继续。
鲁必逊的酒喝高了,舌头有些大了,说话含含糊糊地不甚清楚。
圣人笑着说,“小王爷许是喝醉了。”
“没……醉,陛下,咱……们再……战……三百……回合!”说完又端起了酒杯。
不料他刚刚拿起酒杯,身后那位一直冷眼看他的臣子,蓦地上前抢夺他手中的酒杯,“小王爷,您见好便收吧,都醉成什么样了?这不是平白让旁人看笑话吗?”
他的话大不敬。
大豫臣子纷纷怒目而视。
争夺中,酒杯啪得掉落在地,顿时碎成片片。
酒杯,是极为珍贵的夜光杯,在黑暗中能发出晶莹的七彩光芒。
事出突然,那名臣子一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小王爷,您为何松手?”
“松手?”鲁必逊抬眼看去,眼前之人出现了三重叠影。
他猛得抓起那人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噗地一声,皮肉被咬破的声音传出,听到声音的人,心猛然一抖,自己的手仿佛也疼了起来,不由得往袖中缩了缩。
“啊!!!”杀猪般的声音响起,他疼得冷汗直流,奋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哪料鲁必逊咬得死紧,硬是不松口。
一道鲜血从鲁必逊唇边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那人的鹿皮马靴上,惊得他再也顾不得,一掌拍向鲁必逊的肩膀。
“大胆!”鲁必逊身边一位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男人上前,一把抓住那臣子的手,狠狠地往后一扭,他的身子即刻被不可思议地扭曲一个“大”字。
“啊……”杀猪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唯独圣人的唇角依旧挂着笑,首辅则专注于手上的酒杯,仿若听而未闻、视而不见。
许久,鲁必逊才松开了口,“什么大猪……蹄子,不——好——吃!”
说完,他“呸”一声吐出口中的鲜血,拿起酒壶就倒,可惜他已醉,失了准头。
酒,大半都洒在衣襟上。
在鲁必逊松开口的一瞬间,那人也松了手。
那名臣子顿时如同烂泥般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托着被咬伤的手,神色间充满了恨意。
圣人淡然地扫视了深可见骨的伤口一眼,“传太医!”
“太……医,喝酒!”鲁必逊说完便趴在桌上,不久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圣人浅浅一笑,即刻命人将鲁必逊安置在使臣馆。
跟着鲁必逊的苍国臣子们此刻哪里还敢喘大气?
他们听说鲁必逊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曾经吃过生肉。
但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今日一见鲁必逊咬人时不要命的姿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没有冒冒然上前,做出格的事,否则遭罪的便是自己。
两个同行的臣子上前,一人一边扶起那位受伤的臣子,一同退出了殿。
宴会结束了。
谁经历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都没有心情再饮酒吃肉。
臣子们起身恭送圣人。
不料圣人竟挥挥手,让他们先行一步,“韩公,你且留下。”
臣子们纷纷走至殿中向圣人行礼后退下。
不多会儿,殿上只有圣人同首辅二人。
“太傅,太后晕倒了!”
首辅放下酒杯的手一顿,酒杯瞬间倾倒在桌面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终于在几案的边缘站稳了。
“太后如何?”韩屹的声音虽冷清,却透着几分疲惫。
“太医刚刚诊治,说无妨。服了药,已睡沉了。”
“太傅,母后适才哀求朕救救韩夫人,你和韩夫人究竟怎么了?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圣人不再顾虑,直接问首辅。
韩屹本不想说,自己夫妻间的事,何须旁人过问。
可这旁人是圣人的话,他便不得不直面。
“无事!”
圣人气,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首辅却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自己说了一堆话,他才回两个字,连他都忍不下去了。
圣人竟也按了按眉心,“太傅,韩夫人是母后的心头肉。
她若有事,母后吃饭不香,睡觉无眠,时刻惦记。
如此下去,不消几日,身子便会败坏。”
圣人犹豫着不知如何继续话题,韩屹已然冷声回答,“慕杨无事,太后殿下无须挂怀。”
圣人怒,慕杨无事,母后便能不挂怀了?
这是什么逻辑?!
原本他还想提醒首辅,王挚城惦记着他家夫人。
可他今日瞧着首辅不顺眼,决定不把画纸拿出来给他看。
哼哼!
就不让太傅知晓王挚城的心意,朕倒要看看,届时王挚城的心思瞒不住的时候,首辅他将如何自处!
于是,圣人拢了拢龙袍里的画作,打消了取出来的念头,打定主意要给首辅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