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杨和韩屹同时醒来,她伺候着韩屹穿戴整齐。
见韩屹还是穿紫色官袍,她虽心头疑虑,却一言未发。
韩屹正视着她,欲言又止。
“大人,用膳吧。”
两人极其安静地用着膳。
今日的早膳是慕杨亲手准备的。
有韩屹爱喝的米粥、山药饼和枣泥糕。
韩屹喝了粥,又吃了两块山药饼和枣泥糕,便搁了筷子。
“今日你不用出府,不用搭理静宜,此事我会解决。”
慕杨轻轻地点头,说了声好。
“明日,我会撤了府兵!只要你不离开,我不会再这么做。”
慕杨又点头称是,随后指了指罗汉榻上的两身亵衣,“大人,这两身亵衣您晚上别忘了拿走。”
韩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就搁你这里!”
他急着进宫,没有听出慕杨话里的深意。
慕杨倚在门框上,目送着韩屹离去。
她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大人,慕杨要走了。
以后,您多保重!
韩屹像是有所觉般,回首看她,并难得地展颜一笑。
慕杨亦回他一笑,扬手向他挥了挥。
韩屹急匆匆地入宫,他急切地想知道阿木的下落。
之后,他便能全心处置静宜的事,静宜已无任何事可威胁到他。
他是绝不会娶她为平妻的,今日过后,他便能与慕杨安心地生活。
兴许该为楚褚添弟妹了。
想到此处,他心情愉悦地赶进了宫。
慕杨在韩屹走后,便沉下了脸。
书禾已经收拾好八仙桌上的残局,书麦、书穗、书粱早就一人背着个包袱,准备妥当。
“夫人,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书禾面有忧色地再次劝说慕杨。
慕杨坚定地摇头。
“兴许大人有苦衷呢?”
她知道韩屹有苦衷。
但在她问及苦衷,他拒绝承认后,便彻底灰了心。
她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但他轻易地放弃了这个机会。
从他回答“无”这个字始,她的心门便缓缓地关上了。
她曾经告诉他,她想要的是心灵契合的伴侣。
但他,始终做不到信任她,始终有事情瞒着她,始终同她有着厚障壁。
“走吧!”
屋子里的博古架发出“笃、笃、笃”三声。
书粱一把拉开博古架,里面竟露出一条深长的隧道。
黑衣人现身,俯身行礼,“暗主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可即刻离开。”
正在此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阿灵冲了进来,“夫人,您带奴婢一起走吧。奴婢是您救的,奴婢誓是夫人的人。”
慕杨犹豫地看向阿灵,欲言又止。
阿灵看出了慕杨的迟疑,“夫人,阿灵吃的不多,有一口粥就行。”
唉!
慕杨深深地叹口气,她抚了抚阿灵的发顶,说了句,“走吧!”
阿灵顿时高兴地从地上跳起来,原地连转三圈。
只要能跟着夫人,叫她上天入地都是可以的。
慕杨笑着转头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院门外大川的半张脸。
远处,大川深深地揖了一礼,关上了半开的院门,彻底消失在慕杨的视线里。
黑衣人打头,慕杨跟着他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
黑衣人燃起三个火把,自己拿着一个,一个给了书粱,一个给了书禾,一行人一路往前,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另一扇门,黑衣人推开门,里面是一处破旧的民宅。
民宅的院子里停着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
待慕杨登上马车,才发现马车壁极为厚实,内里的用具一应俱全。
众人坐稳后,马车一路向前驰去。
马车刚刚驰出没多久,慕杨依稀听到小姑娘的哭声。
“停!”她喊停了马车,“你们听到什么声音吗?”
书禾一脸懵地摇头,“奴婢没有听到声音。”
当慕杨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耳边再次响起了哭声。
这一次,书禾她们也听到了,顿时脸色大变。
书粱跳下马车,围着车厢四处搜寻。
终于在马车厢底发现了蜷缩在横杠上的楚褚,“小小姐?您怎么在这?”
书粱一把拎起楚褚,嗵地一声将她扔到马车厢上,“夫人,是小小姐。”
慕杨大惊,上前查看楚褚的身子,焦急地问,“可有受伤?”
“娘亲,楚褚没有受伤,可是楚褚再也坚持不住了。原本楚褚只想偷偷跟着娘亲的。”
楚褚伤心地抽泣,小手上满是划痕。
慕杨心疼不已,却狠下心冷着脸问,“你怎么会在这?我让人送你回去。”
楚褚大惊,一把抱住慕杨,“娘亲,您别送楚褚回去,楚褚不要孤单地生活,楚褚要和娘亲在一起。”
“夫人,此刻送回小姐,兴许正好同首辅大人来个狭路相逢,还是带上楚褚吧。”书麦说。
慕杨的眉头皱起,她是逃跑,不是郊游!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以为然似的?
黑衣人此时出声,“殿下,无妨,出逃路线早就规划完备,多带个人不妨事。”
慕杨无奈点头,楚褚顿时欢呼起来。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慕杨见她身上背着的小包袱,顿时沉下脸,“楚褚,你谋划许久了吧?”
“娘亲谋划了多久,楚褚便谋划了多久。”
慕杨一噎,“你怎么知道的?”
楚褚傲娇地扬眉,“因为最了解娘亲的是楚褚啊。”
马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坐在马车夫边上的黑衣人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此刻,他早就换下了黑衣,一身常服驾着马车,只是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下围着帷幄,遮掩住了他的相貌。
马车驰得飞快。
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出城。
他,实在不能小看首辅的能力。
广阳殿里,李良磕磕绊绊地说了情况,圣人原本咬牙切齿的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他无力地松开了扯着他良衣襟的手,颓然道,“当真是先帝的旨意?”
李良点头,“当真!那圣旨都泛了黄,可见年代久远。”
母后,当真厉害!
她一早握有制约庶人静宜的杀手锏,却迟迟不用,直到人上了花轿,抬到首辅府门前了,才拿出来宣旨。
杀人诛心!
母后这招端得是厉害啊!
庶人静宜经此一番,元气大伤,哪里还斗得过柳慕杨?
哪怕最后还是进了首辅府,一个落地的凤凰,拿什么同正头夫人相提并论?
更何况,经此一事,她是否还能入首辅府,都难说啊!
瞧刚才太傅见了画的样子,只怕同意娶庶人静宜,都是另有隐情。
他正想问问韩屹,却见他抢过鲁必逊手中的画纸,大步冲了出去。
“首辅大人,你去哪儿啊?哎,你怎么能抢我的画呢?”鲁必逊一边追赶一边叫道。
圣人连连摇头,生怕此刻情绪不稳的首辅不管不顾地闹腾起来,当即紧紧地跟上。
韩屹快步走到欣曰宫。
宫人刚刚迎上来,他便直闯了进去。
宫人阻拦不及,不得不高声喊道,“首辅大人驾到!”
贤妃正吃着葡萄,一听宫人禀报,顿时一惊,剥好的葡萄瞬间掉在了地上。
她笑着起身相迎,在见到一脸怒容的韩屹时,吓得心漏跳了一拍。
韩屹二话不说,拿着手中的画纸,步步逼近贤妃,“这是谁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