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码头上几个工人缩着脖子搬运货物。
天气突然降温,河边的冷风直往衣服里钻。
“动作都快点!船马上要开了!”
阿灿有些奇怪,这艘船停在岸边很久了,上一秒才接到命令要启航,下一秒就要启动?
这也太赶了吧。
可他不敢有意见,老老实实低下头搬动第二箱货。
刚刚到船上放下货品,便上来两个漂亮的姑娘,看得他眼睛发直。
“书粱,这样真的行吗?”
“听夫人的准没错!”
两人从他身边走过,空气中顿时漫出一缕脂粉香。
他陶醉地吸了口气,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被工头一巴掌打下了船,“看什么看,干活去!”
他捂着脸下了船,正想啐骂一口。
远处,突然涌出一大片烟尘,他吃惊得看着越来越近的尘雾,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他顾不上发疼的脸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突然,从烟雾里冲出无数匹马,速度奇快,转眼便近在咫尺。
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吓得心脏猛得一缩,但脚却像钉子般,根本动弹不得。
还是工头一把扯过他,又扇了他一巴掌,“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找死啊?!”
狭小的码头,瞬间被高头大马挤得水泄不通。
打头的一名男子穿着紫色的官服,脸上神情冷硬,双目似淬着寒冰,不小心被他扫了一眼,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天哪,好可怕!
他牙齿打着颤悄悄往后退去,这个男人太可怕。
“散开!”紫袍男子开口,他身后退时空出一片长长的空地。
他驾着马往回走,紧接着“驾”地一声暴喝,人马似融为一体,加速向河面奔去。
天哪!
他想干么?
阿灿大张着嘴,吓出了一身冷汗!
船已启航。
书禾见慢慢远去的码头,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可没等她放松多久,突然看见一大群人驾着马瞬间挤满了整个码头。
打头一人,正是穿着紫色官袍的首辅韩屹。
他阴冷的眼神远远地直射过来,吓得她一哆嗦!
“书粱,怎么办,大人追来了!”书禾的声音打着颤。
书梁还比较镇定,只是紧紧握着桅杆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咱们已经驰离了码头,莫急!”
岂料她话音刚落,只见码头上骑马的人瞬间向两边散开一条道。
书粱的眸光猛然一缩!
难道,首辅大人竟打算驾马上船?
两人顿时紧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阿灿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这位大人真大胆,竟真的驾马登船?
韩屹紧紧了马缰,稳了稳马蹬,一挥马鞭便向前急驰。
整个人紧紧贴着马背,人马浑然融为一体,像一支离弦的箭,往刚刚驰离码头不久的船跃去。
眼见大人越来越近,自己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书禾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僵硬地动弹不得。
马前蹄竟真的踩上了船尾,可惜就差一点点,马匹力尽,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韩屹也掉了下去。
深秋的河水,像冰一样冷。
河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口鼻。
他屏住呼吸,放掉缰绳,想浮上河面。
可惜左脚被马蹬扣住,竟怎么也解不开。
情急之下,他掏出随身的小刀,将马蹬切断,这才浮出水面,大口地呼吸。
“大人!”早在韩屹落河,岸上有人连着扑通几声跳下来营救。
见韩屹浮出了水面,他们皆松了口气。
几人游回岸。
韩屹整个人湿淋淋的。
随从当即取出备用常服,借用码头工的歇脚处,伺候韩屹换上。
他还是失败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他的眼神越发冷厉!
船上是书禾、书粱,慕杨身边的两大婢女。
她们也看到他了。
她们的眼中有恐惧、害怕、紧张,却唯独没有担忧。
“继续追!”他冷声道,“下一个码头!”
说完,他一个侧身上马,打马往前急驰。
身后又掀起一大片烟尘。
不过短短一瞬间,整个码头又空了下来,只留下阿灿等几个工人怔愣在当场。
码头不远处的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慕杨正捧着茶碗喝着热茶。
韩屹来了,真快啊!
太快了!黑衣人暗忖。
韩屹来的速度超越了他的想象,可见他比表现出来的更强大、更可怕!
“娘亲,好冷的天,父亲掉进河里会不会着凉?”
慕杨看着茶碗里冒出的热气,回首抚了抚楚褚的发顶,没有回答。
没错!
她没有上船,在船上的只有书禾和书粱,她们约定在江都碰面。
船驰出后,在到达下一个码头前,书粱会想办法带书禾离开船。
她太了解韩屹。
韩屹太聪明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警觉。
她尚不清楚此事是否能瞒天过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韩屹驾马驰出不久,他“吁”得一声拉紧缰绳,马停住脚步。
不对!
他反复回想船上的书禾和书粱看他的眼神,她们见了他,第一反应竟不是跑回船舱去通知慕杨!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测,慕杨根本不在船上?!
后面跟随的御林军都停了下来。
首领抱拳询问,“大人?”
“留下五人,其他人跟着你继续追。不必加快速度,万不可真的追上!”
猫捉老鼠嘛?!
首领兴奋了起来,守卫皇城久矣,骨头都要松散了,今次的追踪真的令人兴奋!
“好!”他当即指了五名精干留下,带着其他人转身向前追去。
“大人,我们去哪儿?”
韩屹双目炯炯,胸有成竹地说,“回去!”
说完一夹马肚,打马往回赶。
到了码头附近,他伸手拦住几人,悄悄地下马,躲在路旁的树后,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不知等了多久,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打开了门。
里面走出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斗笠下有帷幄,看不清面貌。
紧接着是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笑的楚褚。
没良心的小家伙,见他掉了河,竟如此开心!
紧接着,赫然是慕杨,轻衣简装都无法遮掩她的光彩。
韩屹一见她,眼神刹那间柔和下来!
慕杨缓步走向边上的马车,在身后书麦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是夫人!”手下压低声音说。
韩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找到了!
马车渐渐驰远。
“大人,要追吗?”
韩屹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沉吟半晌,“悄悄地跟着!”
“大人,不带夫人回府吗?”
韩屹悠悠地叹口气,他很想不管不顾地上前,抢上人就回府。
可是,他不能!
他能带回慕杨的人,却带不回她的心。
既然她要自由,那自己就给她自由!
朝中局势也暗潮汹涌,便让她离京生活一段时日吧!
总有一日,自己要将她的人与心一起带回府。
“悄悄护送,到达目的后,再悄悄离开!”
城门被封,邹荃等得有些心焦。
因为庶人静宜到访,耽搁他些时辰,待一切收拾妥当,赶到城门时,城门紧急关闭。
他虽心急,但除却耐心等待,毫无办法。
蓦地,一道粗噶的声音响起,“夫君,你带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