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飞入一只信鸽。
鲁必逊小王爷的手下抓住信鸽,打开脚上的竹筒,抽出里面的帛片。
“王爷,小王子要救吗?”
鲁必逊眼前现出一个清瘦、矮小的身形,“全力施救!”
随后,他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定要保住性命!”
说完,他向后面的马车望去,眼底尽是冷漠!
慕杨一路到了江都。
一路上,由黑衣人带着一队人马护送。
韩屹悄悄地跟着他们。
离目的地越近,韩屹越是懊恼。
因为他发现,这条路正是去往恩师柳孟诚当年的农屋。
终于,目的地到了。
慕杨下了马车,泪眼婆娑地看着熟悉的农舍。
人去、屋空,曾经的欢声笑语,似乎依旧回荡在耳边。
慕杨推开篱笆门,许是下过雨了,泥地上泛着潮,她小心翼翼地绕过湿地,走到正屋。
屋子是用竹子搭成的。
外祖父柳孟诚亲自搭建的。
外祖父就是这么厉害,不仅会读书,干什么像什么,甚至连屋子都会建。
屋子里的陈设没有变,难得的是窗明几净,根本不像很多人无人居住的样子。
“阿木?”苍老又激动的声音响起,带着三分的试探。
慕杨转头一看,是邻居家的老祖母,“祖母!是阿木回来了。”
邻居祖母柱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跨进来,一把拉住慕杨,含着眼泪,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她,眼前女子明媚娟秀、神采出众、衣饰华美,眼见这几年定然过得很好。
“阿木,见你过得好,老祖母的心放下了!阿诚走得早,幸好你还有亲眷在世上,将你养得这般好!”
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她告诉慕杨,自她走后,她怕她随时回来,所以便日日过来打扫屋子。
门口来的人越来越多,见邻居祖母拉着位美貌的少妇抹眼泪,纷纷上前询问,“这是哪家的贵妇?”
邻居祖母双眼一瞪,“这是阿诚家的阿木!”
“阿木!”众人高兴极了,争先恐后地同她打招呼。
有的刚刚从山上下来,从背后的篮子里掏出好些山货,塞到慕杨的手中。
不一会儿,慕杨的怀里抱满了带着泥土气息的山货,原本在眼眶里打着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阿木回来了!”她笑了,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当年你一走,便再无声息,咱们好担心你。邻居祖母还特地到镇上去打探过消息。可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只能默默祈祷你平安无事。”
大家又热闹了一番,争着邀约慕杨上自己家用膳。
最后,还是邻居祖母说第一天上她家用膳,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慕杨还是拒绝了邻居祖母。
她带来的人多,哪能叫老人家这么辛苦?
带来的护卫,自个儿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土坑,烧了些面条,简单地吃了些。
慕杨她们,则是书禾重新通耳房里的灶台,简单地清洗了乡人们送的山货,炒了几个菜、煮了饭用了膳。
不远处,韩屹将屋里的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到他们叫她“阿木”,看到他们叫她“阿诚家的阿木”,听到她说“我是阿木”“阿木回来了”,他往日冷情无比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丝痛苦。
心上人就在眼前,可他不敢上前拥抱,只能远远地看着。
心里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
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两人成亲后,他疏忽慕杨时,慕杨的感受。
原来被人忽视、被人忽略是这么难过啊!
他真是活该!
“大人,您,不进去吗?”
韩屹摇了摇头,目的地已到,他,该回去了。
说时刹那时快,当他刚刚一动想转身,屋里一个戴帷幄的男子便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他一僵,暂时停住动作。
片刻,那男子又转身离开了。
韩屹这才重新转身,跨上马,一行几人原路返回京城。
慕杨,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待马跑远了,屋子的男子再一次转身,看向马匹远去的方向,露出神秘的一笑。
韩屹回到京城时,鲁必逊已离开。
管家递给他一封信,是鲁必逊离开那日递到门房的,上面粗犷地写着几个字,“两个人情!”
韩屹再是冷情,看到字条都忍不住咧嘴一笑。
这个鲁必逊,当真是一点亏不吃!
隔日入宫,圣人羞惭地同韩屹说起庶人静宜,“太傅,庶人在苍国有一个孩子,是朕,疏忽了!”
“无妨!”韩屹非但毫不在意,反而露出略显甜蜜的一笑,“若非如此,臣尚不知慕杨的重要性。”
圣人一噎,敢情,太傅是将庶人静宜当作感情试炼石了?
韩屹离开广阳殿,来到长宁宫。
他静静地等在宫门,等着宫人能传。
良久,宫人请进了他。
他跨进殿,深深地一揖到底。
太后殿下自嘲地一笑,“首辅大人何时如此守礼了?”
韩屹低头听训,一言不发。
殿下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韩屹,心中打鼓。
“臣的启蒙恩师姓柳名孟诚。”韩屹一字一句地说。
太后殿下的眼瞳猛地一缩,“谁?”
“柳孟诚!”韩屹边说边掏出一封泛了黄了书信,递给了殿下,“当年,恩师临终前曾手书于我,嘱我善加照顾其外孙女阿木。”
太后殿下二话不说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待她看完,眼眶便泛了红。
是他,是他的笔记。
那笔字早就刻在她脑海深处!
蓦地“嘱我善加照顾其外孙女阿木”响彻殿下耳际,“你同慕杨打小认识?”
韩屹点头,“阿木小时,是我扶着她的手写下第一个字。”
孽缘啊!
“你既早早识得她,为何如此怠慢她?”
“没有,”韩屹蓦地抬头懊恼地说,“我不知慕杨便是阿木。”
“你不知?”
韩屹点头,他说他离开时,慕杨还只有一个小名“阿木”。
太后殿下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不识得她,她却记得你。”
韩屹惊愕地盯着太后殿下,“殿下何出此言?”
“当年,哀家下懿旨将她赐婚于你,你以为是哀家愿意的?哀家嫌弃你老,嫌弃你成过亲,还有一个女儿。哀家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岂可为人后母?
可慕杨坚持。
这是她九岁入宫后,头一次同哀家提的要求。
哀家百般思量,不得不应了她。
如今想来,她许是早就认出了你。
可惜啊,你却早将她忘之脑后。”
“没有!臣,这么些年一直在找她。”
太后殿下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找她?还是虐她?”
韩屹紧紧地抿着下唇,一声不吭。
“臣,定会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