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屹原本还想陪慕杨几日,但是边疆急报,苍国、羌国的兵力竟突破了防线,打了大豫一个措手不及。
韩屹当日便入宫面见圣人。
圣人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才悠悠开口,“听说羌国女王失子之事,隐约有苍国的手笔,此次为何联播攻大豫?”
韩屹挑了挑眉,“陛下,目下的重点并不是苍、羌联合。”
圣人闻言精神一震,支起身子侧耳倾听。
“大豫的边疆防线,岂是想突破便突破的?苍国不行,羌国不行,所谓的联手更不行。”
圣人眸子亮起,果然当局者迷。
“陛下,羌国女王失子果有苍国手笔,但,女王失子谁得利?”
“难道,羌国女王失势了?”圣人闻言知意,当即追问。
韩屹点头又摇头,目光如沉水。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兵不厌诈!”
兵部尚书府。
袁夫人最近一直心事重重。
屋子里稍微有些响动,她即刻会惊跳起来。
起初,袁大人以为她记挂庶人静宜的事,还耐着性子劝她几句。
“我当日再三提醒你,与庶人静宜保持距离,莫离得太近。你却不听,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
如今倒好,庶人静宜不仅被贬为庶人,还被送回了苍国。
幸好圣人英明,没有迁怒于你,否则整个袁家都要被你拖下水,儿女都要被你害惨了。”
袁夫人浑身一抖,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口。
她明面上认真听着,勉强扯出一抹笑,心情依旧沉重着。
几次三番后,袁大人也失了耐性,不大到她屋里来了。
要么直接宿在书房,要么去妾室的屋里。
袁夫人哪里受得住这等双重夹击,人变得更为恍惚。
这日,她又坐在屋里暗自垂泪。
伺候的人掀帘而入,递给她一张折着的字条,“夫人,门槛这里掉着张纸!”
闻言,袁夫人脸色大变,吓得浑身打颤。
下人一惊,“夫人,您怎么了?可要传大夫?”
“出去!”她白着脸喝道。
等下人退出后,她狠狠心,想将字条撕个粉碎。
“夫人,您将重要的公务泄密给了庶人静宜,她可是苍国的阏氏啊!如今,苍国来犯,突破边防,若让圣人知晓,这一切全拜你所赐,你以为袁大人还能置身事外?
你们一家便等着诛——灭——九——族吧!!!”
耳边回响起那人不温不火的话,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撕纸的动作顿时僵住,抚面痛哭失声。
夫君没有说错,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为了掩盖这份错误,她不得不又为那人盗取了多次公文。
她是罪人,是袁家的罪人啊!
她害怕极了,日日忧心忡忡,万一东窗事发,当真是杀头的大罪啊!
怎么办?
她不敢同夫君讲,他与她本就敬重大于恩爱,出了庶人静宜的事后,他更是厌弃了自己。
他虽然不说,但她心里明白,两人之间嫌隙越来越深。
她咬咬牙,打开了字条。
待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后,她吓得手脚发软,眼前发黑,良久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她再一次打开字条,在看到“最后”两个字时,眼中迸出狠厉的神色。
慕杨回来了,她见天井里的蔬菜长得如此好,便让书禾去打听,府中还有谁懂农耕。
书禾回来时,带回了一人,大川。
“大川,”慕杨笑道,“乔乔可好?你呢?”
大川抱拳一礼,满面笑意地说,“夫人,乔乔很好,她,又有身子了!”
慕杨高兴极了,赶紧叫书禾她们整理些孩子能用的物品,让大川带回去。
书禾笑着说,“夫人,您不是要问谁会农耕吗?就是大川!”
“大川?”慕杨吃惊,他一直是近身伺候韩屹的,哪里懂这些?
大川尴尬地笑,“以前忙,现下空余,愚便请教岳丈!”
慕杨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大川连连摆手,“与夫人无关,是大川自个儿不中用。”
说着,他的眼眶红了起来。
说话间,韩屹推门而入。
大川浑身一震,行礼后告退。
“慢着!”慕杨叫住他,大川僵在原地不敢动。
慕杨走近韩屹,“你为何迁怒大川?”
韩屹无奈,“夫人,莫生气,对孩子不好!”
“你别转移视线,我正说大川呢,你说孩子干么?”
大川正想解释,却被韩屹的一个眼风,将所有的话堵在喉间。
“他做错事,该受罚!”
“他为我通风报信,就该受罚?那你要娶平妻,该怎么罚?”慕杨不依不饶,当真是一点颜面也不给韩屹。
“夫人,这事,不是过去了?”韩屹低声讨饶。
“大川通风报信的事不也过去了?也没见你原谅他呀!”
“过去了,过去了。”韩屹转头对大川说,“责罚取消,官复原职!下去吧!”
大川闻言惊喜,猛地抬头看向韩屹,双目中渗出泪花。
“还不下去?”
大川赶紧行了礼,和书禾一起退了下去。
屋里,韩屹紧紧地拥着慕杨,夕阳照进屋里,在两人身侧勾勒出一道金色的光晕。
大川激动地看了眼正屋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去,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同乔乔分享。
这日,慕杨正教楚褚练字,书禾拿着封拜贴进来。
慕杨打开一看,竟是兵部尚书夫人的拜帖,说明日要来拜访。
隔日,袁夫人来时,下人将她引至雅仪阁。
她细细地打量陈设,果然布置地雅致清蕴。
不久,慕杨来了。
两人见过礼后,袁夫人便打量起慕杨。
眼前的慕杨完全一副贵妇的模样,御制的衣衫、奢侈却不打眼的饰品、白里透红的脸色、吹弹得破的肌肤、窈窕婀娜的身姿,都告诉世人,这是一个倍受宠爱的女子。
她咬着牙,对比自己枯黄的发色、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的菜青脸色、日益臃肿的身姿,内心极不甘心。
凭什么?
同为女子,为何柳慕杨乡野出身,却得了太后殿下的宠爱,甚至被四镇节度使王威认为义女,连圣人都对她青眼有加,竟封了她为江都郡主,食邑万户。
首辅夫君更是爱逾至宝,眼里只有她,曾经的静宜公主都不看在眼里。
后宅别说小妾,只怕连母蚊子都没有一只。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袁夫人心中虽有气,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恭敬地说,“夫人,妾身是来致歉的。
当日,因为庶人静宜,妾身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引得夫人不快,望您大人大量,不与妾身一般见识。”
慕杨浅浅一笑,“夫人,过去的事便过去吧,慕杨早就忘了,你也早些忘了吧。”
袁夫人感动得抹着眼泪,“夫人,是妾身有眼有识金镶玉,如今方知,夫君说得没错,夫人当真是京城闺秀第一人啊。”
慕杨轻轻一笑,好话她听得多了,但眼前这个王幼青说的,她却是一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