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庆舟回到承恩侯府时,脸色依旧苍白。
老侯爷正要出门,见他脸色不济,拍拍了他的肩膀,“庆舟,你脸色不佳,有时间找个大夫瞧瞧。”
说完,转身便上了马车。
柳庆舟惊魂未定,又被父亲误会身体欠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父亲没有听从祖父的吩咐,将伯祖母死死地锁在老宅,他何必担这份心?
不行,他必须去查实清楚,这个柳慕杨的外祖父,到底是不是大房失子柳孟诚?
当夜,深深的宅院一隅,下人禀报,“爷,柳庆舟求见。”
儒雅清俊的背影一顿,声音里带着三分不悦,“不是让他不要随意求见吗?”
“柳庆舟说有急事!”
“让他进来!”
柳庆舟大气不敢喘,他知晓对方不愿他到访,可他别无他法。
毕竟那事年代久远,若想查实这个柳孟诚,不得不求助爷的力量。
“爷,今日愚去首辅府拜访柳慕杨,不料对方却说她外祖父是柳孟诚。愚想……”
儒雅的背影闻言,蓦地转过身来,横眉怒目,“你说什么?”
“啊?!”柳庆舟吓得一抖,“爷,愚,想请……”
“柳慕杨的外祖父是谁?”
“她说,是柳孟诚。”
儒雅之人双目一闭,再次睁开,眼里只余狠厉。
“蠢货!下去吧,今后别再来了。”
柳庆舟大惊,脸色变得惨白,“爷,庆舟办事素来尽心尽力!爷,请再给愚一次机会,愚定然万死不辞!”
冷气从脚心往上冒,冷得他唇齿打颤。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断磕着头,生怕对方真的厌弃他。
眼前的人已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罢了,起来吧,柳慕杨认祖归宗的事情,暂且搁置,”那人缓缓转身,整个人又是一副儒雅清俊的模样。
柳庆舟俯身行礼后退下,等到退出屋外,这才敢长舒一口气,伸手用衣袖抹了把额角的汗。
浑身软绵地回到了承恩侯府。
观世音菩萨圣诞日到了,袁夫人一大早来邀约慕杨。
慕杨懒懒得起身,待一切准备就绪,步出内仪门时,袁夫人已等了大半个时辰。
“抱歉,慕杨来晚了。”
“无妨,”袁夫人脸上的笑意很僵硬。
慕杨正打算登上自己的马车,却被袁夫人拉住,“韩夫人,咱们一人一辆马车,有何意思?
不如,你上我的马车,咱们一路也好说说话。”
慕杨眸光一闪,笑着道,“那敢情好!”
当即带着书穗、书粱登上了袁夫人的马车,而画云、画风则依旧上了自家的马车,紧紧地跟在后面。
原本足足有百余府兵跟着,但袁夫人又说,“咱们两家合一家,我也带了不少家丁,韩夫人不若少带些随从,咱们是去豫国寺敬香,还是低调些好。”
慕杨连连点头,“还是袁夫人说得对。”
当即留下一大半府兵,只带了极小一部分出府。
书禾脸色一变,上前劝阻,“夫人,大人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些府兵都是大人千挑万选出来的,您怎可将他们留下?”
慕杨不在意地笑笑,“这不还有袁家的家丁吗?咱们是去豫国寺,又不是上战场,要那么多府兵作甚?”
书禾见劝不动慕杨,只得咬牙退下。
一路上,袁夫人笑意盈盈地说东家道西家,最后说到了庶人静宜。
“我虽与庶人静宜是打小的交情,但凭良心说,对她并无好感。当初,她是公主,我是臣女,始终在她跟前矮了一头。
什么都要听她的,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慕杨静静地听着,看着袁夫人时不时拿帕子抹一下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花,也点头应声,“可不正是?
太后殿下对庶人静宜顶顶好,岂料她不仅不懂得知恩图报,竟还是个白眼狼,背地里编排殿下的不是。”
慕杨边说边流露出讥讽的神情。
袁夫人闻言一僵,怎么这话像是在说她呢?
可她哪里敢反驳,只得尴尬地点头称是。
这以后,倒是安静了不少。
今日去豫国寺的人家不少,马车在山脚下排得满满当当。
慕杨她们只得下车步行上山。
这时,府兵抬来两顶滑轿,说是首辅大人一早命人备下的,请两位夫人上轿。
袁夫人轻笑,“首辅大人当真有心了,竟为夫人设想得如此周到。都说首辅大人是大豫第一美男子,如今竟是被夫人牢牢掌在手心,真真是羡慕死一众闺秀啊!”
慕杨含羞带怯地嗔怒,“袁夫人莫开玩笑,袁大人不也是如此?”
袁夫人一噎,她夫君若有首辅一半好,她就心满意足啰!
说话间,两人上了轿。
慕杨稳稳地坐在滑轿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一路的风景。
袁夫人却没有如此幸运。
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轿夫不熟悉山路的关系。
她一路上山,一路被颠。
两个轿夫,忽而脚下一滑,滑轿蓦地向一边倾倒。
袁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伸手牢牢地扶住轿竿,勉强支撑住身子。
不料,她刚刚缓过神来。
前面的轿夫像是被脚下石子一绊,身子猛地向前一冲,后面的轿夫反应不及,险些跌倒,勉强撑住身体。
可怜了袁夫人,整个人往后一倒,幸亏她双手牢牢握住轿竿,不然人可能就要摔下轿去。
袁夫人虽然无大事,但人已吓得不行,双手抖个不停,整个人软倒在滑轿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书粱她们用眼角扫到了袁夫人的样子,悄悄地在心里乐开了花。
首辅大人真能耐,连这么损的法子也想到了,果然是大豫第一清官啊!
慕杨若听到她们的心声,怕是要笑出声来。
首辅的诡计,同大豫清官有何干系?
终于到了豫国寺,不同于慕杨的从容大度、气度娴雅,袁夫人整个人被冷汗浸湿,下轿时腿脚无力,险些跌倒在地。
幸亏边上的画云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慕杨见状,关心地问她,“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无妨,”她恨得牙痒痒,明明晓得是着了首辅的道,中了暗算,但明面上还得感谢慕杨,“多谢夫人的婢女,若不是她,今日妾身可是要出大丑了。”
“哪里,哪里,这是袁夫人自个儿福气好,到哪里总有贵人相助。”
袁夫人闻言,差点气得倒仰,不过一个婢女,居然敢说是她的贵人?!
难道,她连一个婢女都不如?
她恨得气血上涌,却不得不忍下喉间的腥味,打碎牙齿和血吞。
她在心里暗暗道,哼,柳慕杨,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就算你是太后殿下的心尖宠,得了圣人的万般宠,又能如何?
只怕你的亲亲夫婿首辅大人届时也鞭长莫及。
一会儿,我看还有谁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