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杀了裴归?”慧远不可思议质问,“韩北渚,你疯了,太和若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你。”
“谁说我杀了裴归?看来你并不知道裴归的下落。”
慧远和尚疑惑问道:“你此言何意?”
“我从洛阳跟踪你回长安,我原以为这些年你是跟裴归躲藏在一处呢。”
“裴归不是被你杀了吗?”
韩湘轻笑摇头否认。
“我也曾这么认为,因为当年在偃师破庙里找到的那具被狗啃了半边脸的残尸跟他太像,又穿着他的血衣。”
“难道不是他?”
“我一直以为是,直到六年前吏部侍郎张子良满门被灭,他全家一百零九口,被活活剥皮,凶手将剥下来的一百零九张人皮,订在张宅各屋门板上。”
慧远当时身在佛门,却也听说了这桩惨案。
如今听韩湘重新提起,忍不住说了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众生皆苦,凶手又何必如此凶残?”
“那件案子交到大理寺后是由我侦办,我当时就猜到裴归或许还活着。”
“你认为是裴归杀了张子良全家?”
慧远问完后忽然想起之前他与裴归狩猎时,确实发现裴归有剥皮订木的习惯,他疑惑问道:
“裴归为何要灭张家?”
“你还不知道吧?当晚追杀裴归的其实有两伙人,另一伙是张子良所派。”
慧远听得更加费解。
“张子良又为何要杀裴归?”
“因为他俩有家仇,你知道裴归是何身份吗?”
慧远回忆片刻回道:
“裴归自称家乡在河东闻喜,不过他之前否认过出身河东裴氏。我见他谈吐见识绝非一般,当时猜想他大概不想朋友因他是士族而故意结交吧。”
韩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身份可比士族惊人。”
“?????”
“当年咱们五个人中,只有我与郑冠是单纯的傻瓜,你们其余三人每人都隐藏了身份。太和是女扮男装的大唐公主,你是博陵崔氏的继承人,而属裴归身世最奇特。”
“有何奇特,难不成还是皇族?”慧远问。
“看来你是对他是一丁点都没怀疑过,否则以你博陵崔氏族长身份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据我所知这两年连太和都查到一些。”
慧远脸上忽然露出不屑表情。
“我跟你不同,我从不怀疑自己的朋友。”
韩湘也不生气,带着几分真诚语气慢条斯理?回道:
“咱们五人中,属你崔镜崔子由对朋友最为赤城。”
慧远语气冰冷怼道:
“我如此真诚,却被你这个朋友害得双腿残疾。”
韩湘看了眼慧远的残腿,没有辩驳而是揭开谜底。
“裴归不仅是宗室,还是逆贼李锜之子,他舅父是大唐近百年来最有声望的名相裴度裴晋公。裴归是被裴度亲手教养长大,所以他文韬武略、风雅乐事,无所不通。”
慧远错愕两秒后大声驳斥:
“你胡说,你不仅诬蔑裴归,还敢诋毁裴晋公。”
裴度是诸多大唐士子心中的神,怎么可能抚养乱臣贼子的儿子?
而且还说这个贼子是他朋友裴归。
韩湘重重叹口气,无奈道:
“我绝没有诬陷裴晋公,裴晋公于大唐有不朽之功勋,我跟你一样尊敬他。要不是为了保全裴晋公身后的名声,我肯定会将裴归的身份透露给朝廷,由朝廷下令缉拿他这个乱臣贼子之后。”
慧远看出韩湘眼中真诚,知道他没有说谎。
他震惊得半天没有说话。
等他好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焦急问道:
“你既然认为裴归没死,那他现在在哪?”
“前些日子太和撑着重病的身体去洛阳,我只能在休沐时过去暗中保护她,其余时间委派手下人默默跟随。太和弥留那日,我属下看见太和被一名划着小船的男子接走。那群愚蠢的属下见太和没有反抗,认为他们必是熟人,便没有过去阻止,最后竟生生放走了那个男人。”
“你是说那人是裴归?”
“除了他太和还会任谁抱着?”韩湘反问后不屑冷哼一声,“穿蓑衣,划小舟,看来裴归苟延残喘这些年境遇不佳啊。”
慧远不想理会韩湘语气中的幸灾乐祸,直接追问:
“所以你也不知道裴归现在何处,对吗?”
韩湘瞥见他辛苦熬煮的茶汤此刻已经熬干。
他熄灭炉火、取下陶罐的同时,嘴里淡淡回答:
“没关系,我会找到他的。”
“怎么找?”
“你帮我呀。”
慧远白了他一眼。
“你不用妄想了,我虽为崔氏族长,但博陵崔氏每一步行动都要符合家族利益,崔氏不可能帮你找人。”
韩湘笑笑说:““不需要出动崔氏全族,我只用你一人就好。”
“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贫道一介残躯,爱莫能助。”
“你做饵料就好。咱们五人中属你与裴归的关系最要好,你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他得知你仍在人世,如今遭遇危险,肯定会来救你。”
“你想怎样,将我倒吊在城门上引出裴归?”
“不用,我的人刚才将你从西明寺劫持出来,裴归已经来了。”
“什么?”
慧远正在疑惑,韩湘突然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碳炉垂直踢飞,往房梁飞去。
刘异此刻正听八卦听得入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江小白抱着在屋顶斜坡上顺势翻滚而下。
他俩刚才趴卧的屋脊被飞上来的碳炉撞破个大洞。
破洞周围碎裂的青瓦伴着滚滚烟尘呼啦啦落下,韩湘抱着慧远避开两丈。
此刻江小白和刘异已经顺着屋檐翻落而下。
他俩刚站稳,大殿外的黑衣人当即吹响口哨。
呜呜呜声中,后面一栋黑漆漆的大殿里突然冲出一群乌泱泱的杀手。
这些人个个手持陌刀,杀气腾腾,足有七八十人。
刘异和江小白表情都很震惊。
他俩原以为这庙里只有九名黑衣人,没想到在暗处藏匿了这么多。
这时,他们背后的大殿南门被人从里面踹开,韩湘走出来。
他此刻已经脱掉了蓝色长衫,露出里面的洁白素缟。
被留在大殿中的慧远一脸震惊,原来韩湘一直在为太和偷偷戴孝。
韩湘望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发出得意笑声,连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裴归,你上当了,我早在此处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你休想再逃脱。枉费太和那么喜欢你,你却辜负她,如今太和已经故去,我要送你下去给她陪葬。”
刘异嗤笑,慢慢转回身,语气既无辜又无奈地说:
“不好意思哦,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