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心中满是无力之感,他的心神沉浸于迷茫和困扰,深深难以自拔。
天草的右臂断了,只能左手持剑,他反手握着天道之剑,因此浑身大汗,看着驻足不前的林逸,他高呼一声:“可有酒!”
林逸闻声,猛然从绝望中回神,下意识回了句:“当然有啊!”
天草放下天道之剑,伸手擦拭着额头汗水,走到林逸跟前,说道:“前不久,叶秋给我带了一包烟草,他说是你给他的烟?”
林逸明白天草的意思,当即拿出一条烟,还有一箱酒,放到天草旁边。
天草眼中透露着赞许,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问道:“你来这里干嘛啊?”
林逸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拐弯抹角道:“正好路过这里,所以就来看看你。”
天草拿出一瓶酒,然后坐到城墙上面,他望着北边未消的积雪,语气既自嘲又调侃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你来看我干嘛?难道是想烧冷灶?”
烧冷灶是赌博行话,意思是押赌注于冷门,奉承那些尚未得势的人。
林逸摇了摇头,但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了句:“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来看看你。”
天草的表情有些错愕,回头看向林逸。他在林逸眼睛里、只看到了真诚,但真诚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迷茫。
自己以前可谓修为通天,每日迎来送往、千里逢迎、高朋满座,好似天下所有人全是朋友。
自从右臂被废、修为跌境后,除了叶秋和自己的徒弟,已经好久没人登门。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时深山有远亲。
似乎,只有自己落魄之时,方才能看出来人之本性。
但是,天草对此其实无所谓,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向来不是自怨自艾之人。
天草饮了一口酒,问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动物吗?”
林逸当然不知道,只能猜测道:“猫还是狗?”
“你说的是宠物。”天草话音刚落,远处飞来一只雄鹰。
那只雄鹰张开宽大的翅膀,展翅高飞,纵然在广袤天际间,它发出一声嘶鸣,鹰啸长空,震耳欲聋。
天草道:“鹰的寿命和凡人相当,差不多能过七十载。然而,鹰到了四十岁,羽厚体沉,飞翔十分吃力,爪老喙弯,不复有狩猎之力。”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若想要继续存活,鹰就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彻底地改变。”
“为此,鹰必须忍痛藉岩石断喙,以新生之喙去旧爪,除厚羽,脱胎换骨以续其三十年余生。”
“鹰处于高位,不见万物之隔阂,但却又能洞见自身之积弊,断然除之而后重生。”
望着那只雄鹰自由的身影,天草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你若是迷茫,何妨学学雄鹰呢?”
“我辈生逢乱世,自然是大不幸,但绝不可因此放弃希望。”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心中没了希望,但既然一只鹰都能重获新生,我们又为何不能坚持。”
林逸摸了摸嘴唇,他想要说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草忽地一笑,笑着自嘲道:“倒是我絮叨了。”
林逸眼中少了一些迷茫,“怎么是絮叨啊!这些皆是至理名言。”
天草坐在城墙上说道:“你看起来很迷茫,年轻时总是容易陷入困惑,这种感觉我曾经也有过。”
林逸闻言,问道:“你当时是如何走出的困境?”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的绝望,凌云壮志会死,热血和梦想会冷,少年也会渐渐老去,天地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
天草肆意狂笑道:“但不管要经历多少挫折和痛苦,不管多少同行者倒下,总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替我们年轻,替我们继续前行。”
“只要心怀希望,一切皆有可能!因为天地间最不缺的就是希望!”
天草的话中拥有一股力量,这是对生命和未来的坚定信念。
林逸重重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郑重道:“我知道了。”
两人并肩坐在城墙上面,林逸心中涌起无尽感慨,天草的话仿佛一阵春风,扫尽了自己心中的阴霾,重新找到了光明。
……
天草喝着酒,说道:“这场比武大会结束以后,我会领队开辟巴蜀之地,清扫那里的邪祟。”
虽然虎哥击杀了白泽、还有另外三位圣者境邪祟,但各地还隐藏着众多邪祟。
而且,虎哥不能外出清缴邪祟,他得坐镇昆仑、保卫基地的安全。
毕竟他出去杀妖的时候,要是家被邪祟给偷了,那就得不偿失,众人撤退的地方都没有了。
昆仑基地有很多辅助型、生产型武魂,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如果被邪祟偷了家,这些人只能任人屠杀。
原本的四大尸祖、十二妖帝、三大鬼王、八大魔尊,虽然被斩杀了一部分,但大部分依旧幸存,如今正躲在某处地方。
而且,还有很多低等阶的丧尸、魔奴,所以元帅府才打算先清理各地残存邪祟,然后备战下次邪祟的降临。
林逸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元帅府还让我组建队伍,估计就是想让我外出清缴邪祟。”
天草直言不讳道:“届时,你随我一同去巴蜀吧。”
“可以啊!”林逸先答应了天草,然后问道:“你为何要我跟你一起?”
天草喝尽最后一滴酒,然后抛掉酒瓶,问道:“还记得咱俩第一次相见吗?”
“我当然记得啊!我去幽州执行搜救任务,当时就是坐着你率领的浮空云舟。”
天草问道:“初次见面的时候,我问你既然怕死,为何还要外出搜救,你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吗?”
林逸想了想后,答道:“我怕自己是个懦夫、怕自己实力不济、怕面对困境无能为力,更怕朋友为了我而牺牲自己。”
天草道:“但你最为振聋发聩的话,还是那句‘男儿立志走四方,死在哪里,那便葬在哪里,天下青山都一样’。”
“所以,我觉得和你这种人并肩作战,应该会很有趣。”
天草站起身,“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天下青山都一样!”
这位红发的断臂汉子,站在城墙之上,肆意大笑,高呼道:“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