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个多月的奔波,我终于从通州赶回了京城,母亲见到我只身一人回来了,大失所望,没等我行礼,便开始数落我离家出走的罪过。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哭了起来,哭得气语凝噎,伤心不已。
离家半年多,我日夜思念父母双亲,如今乍然回来,见母亲为我生气落泪,不禁深深的自责,跪在世上给母亲磕头请罪时,忽然想到长姐那次给我写信时附加那句话,于是便决定拿出来试了一试。
“母亲莫要伤感,儿子还有一件事想要向您二老禀报呢?”
“何事?”
父亲淡淡的问了一声,多日不见,父亲见到我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情,他和严肃,眉眼间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失落。
我恭恭敬敬的说:“儿子这次出去,在通州遇到一个女子,儿子觉得她正是儿子寻找的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想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求爹娘允许……”
我向他们说了嫣然的事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哄爹娘开心,而是我真心的想跟嫣然组建家庭。
这个决定不是我脑袋一热决定的,而是在回京路上的一个月深思熟虑的结果,很嫣然分开后,她的样子总是不经意间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无法磨灭,离开没几天,我便开始思念她了,也越来越觉得,她就是我要寻找的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差不多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到家就向父母禀明此事,然后把她娶回家中,做我的妻子。
母亲听到我的禀告,一下子收住了哭声,急切的说:“既然你中意那姑娘,为什么没把她带回来?南方蛮夷之地,巫蛊之术盛行,你把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丢在那里,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父亲也跟着说:“要不,咱们这就派几个人过去,把她接回京城吧,一个姑娘家,带这个尚未总角的小娃子,要是被歹人惦记了就不好处了……”
父母没有嫌弃她庶出的身份,就直接对我的决定表示赞同,对尚未谋面的嫣然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关心,令我非常感动,我急忙说:“爹娘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她交到菊花姐姐的手中了,菊花姐姐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
“菊花?原来她也在通州?”
母亲还不知道沈家去了通州,听到我提及此事后,惊讶了一番,随即说:“菊花那丫头最是个没心没肺不靠谱的,你把嫣然交到她的手中,还不如带回来咱们自己照顾呢。”
“对,接回来,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看什么劳什子的公主敢欺负她?”父亲护短的说了一声。
其实,我现在也很想念到嫣然,也巴不得她能进京呢,得到父母的首肯后,便欣然的说:“未经父母的允许,儿子未敢擅自向她求婚,亦不知她心思如何……”
没等我说完,父亲便打断我说:“你做的很对,这才是知书达理的好后生,此事无须你在出面,爹自会帮你心愿达成,你只好好的呆在家中,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儿好了!”
于是,爹娘便迫不及待的把给我娶亲的事儿接手过来,甚至都没想过嫣然会不会同意接受我做她的丈夫,就开始张罗着给我们办亲事了……
此时,通州的嫣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穆家内定为了儿媳,正早为新开的胭脂铺子忙碌着。
菊花把胭脂铺子开在了农安县最繁华的宝塔街上,二层的小楼,门脸宽敞阔气,这里原本就是一家胭脂铺子,被财大气粗的菊花硬是用银子给砸了下来,就是实现胭脂的愿望。
当然,对胭脂只说是这家铺子经营不善马上就要倒闭了,才被她兑下来的,免得胭脂有心理负担。
伙计和掌柜都是这家胭脂铺子的老人儿,因为他们对胭脂铺子的经营有丰富的经验,菊花和嫣然便决定将他们留下来继续用,柜面都是上一任东家留下来的,仍是簇新结实,油一道新漆,直接拿来用即可,再换上招牌,搬了货样进去,便大功告成。
这家胭脂铺子原来叫慧妍斋,在农安县经营多年,有一定的顾客资源的,但胭脂却不想用过去的名字,她做出的胭脂比慧妍斋的不知强出多少倍,售卖的价格也比原来的样子高出许多,所以,若还用原来的名字,会给顾客以坐地起价的感觉,所以,思来想去,决定文嫣阁,这个名字既标新立异,又能吸引顾客。
菊花是撒手掌柜,将铺子兑下来后就再也不管了,全由嫣然做主。
嫣然并未因为菊花的信任便忘乎所以,她始终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事无巨细都要先向菊花禀告,银钱出入更是记载的一笔不落,免得愧对东家信任。
其实,菊花对这家铺子能赚多少银子根本就不在意的,她之所以看这家铺子,完全是为了帮采薇未来的弟媳妇,她的身价丰厚,除了有一个家趁万贯的老爹,更有一个富可敌国的老公,就是他们一家子躺着吃喝,也足够吃上几辈子的了。
这些年,他们在农安县也陆续的开过几个买卖,其中包括第一个澡堂子,还有后来的几家北方风味酒楼,都是为菊花开的,不久就都关门大吉了。
因为无论是沈路明夫妇,还是菊花两口子,现在都对赚钱不感兴趣了,他们的全部精力和热情都用在了享受生活,享受天伦之乐上了,所以,那些铺子也就是一时兴头开几天玩儿玩儿,玩够了自然也就关闭了。
胭脂铺子挂牌儿后,便开始试着营业,一开始时,卖的大部分货物是慧妍斋库存的,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不然空荡荡的店铺,没人愿意进去买活的。
从铺子开业的那天起,嫣然白天在铺里忙活,晚上打烊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捯饬着做胭脂,花膏等,做好后装在盒子里,拿到柜上出售。
作为主打推荐,一开始太标新立异,只怕客人觉得古怪,不敢轻易尝试,所以她做的基本都是胭脂、头油、香露等大路货色。
如今正是年下,县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忙碌了一年了,都想给自己买一两件胭脂打扮打扮,所以,铺子里的生意十分兴隆。但让胭脂苦恼的是,铺子的生意虽然兴隆,卖出去的却都是慧妍斋原来的库存胭脂,她做出来的纯天然无害的胭脂,根本就没人问津。
一来是因为县城的老人都认准慧妍斋的老牌子了,二来嫣然做的胭脂都是采用上等的花草制成的,成本比那些随便做出来的胭脂高许多,所以自从售卖以来,一直无人问津。
嫣然对此十分上火,看着来顾客的时候,便亲自上前介绍兜售,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大家都认准了慧妍斋的老牌子了,想让她们接受一个比原来的胭脂贵上几倍,又不知效果如何的胭脂,确实挺难的。
这天,嫣然正在柜台里算账,一辆看起来很是气派的马车停在了文嫣阁前,车帘掀开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少妇走了下来,那少妇年龄大概三十上下,打扮虽不如京城里的达官女眷,却也是一身上好料子的双面绣绸子襦衫,下身搭一件湖蓝色马面裙,身边还伴着个丫鬟,看起来应该是县城上富贵人家的主母。
少妇长得眉清目秀,十分标致,五官虽不算完美,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肤色白白净净,更没什么瑕疵。
“夫人,请,小店有新制的腮红,铜黛,还有各种香膏、头油等,不知夫人想买点什么?”
那少妇拿着帕子掩着嘴咳了一声,飞快得瞥了女伙计一眼,没有说话,脸却先红了。
买胭脂水粉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何必害羞呢?
嫣然秉着一个客人也不能放过的原则,走到那少妇面前,笑道:“这位夫人要点儿什么?不如先随我到楼上去喝杯茶,咱们慢慢说。”
“是啊,咱们店有几个新品,是当季新鲜花草制的上等货,可比别家那些几道贩子进回来的货好多了,也就只有您这样的美人配用吧,别人来了我们还不推荐呢。”女伙计在嫣然的一边儿嘴甜的溜缝说。
女人都是听不得漂亮话的,一推销,少妇动了心,随嫣然上楼去喝茶了。
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嫣然忽然闻到一股浓香刺鼻的味道,她稍一怔,女子身上擦香不稀奇,可这少妇的体香太浓郁了,浓到几乎有些怪味儿,像是夏天的饭馊了似的。
二人在二楼的雅间聊了起来。
没成想,这少妇正是农安县的县令夫人葛氏。
县令夫人自个儿带着个婢子上街购置东西?嫣然更是奇怪。
葛氏见四下无人,低低道:“实不相瞒,我今儿是想买擦身子的香露。”
香露?也不算什么稀奇东西啊,为何这葛氏踌躇不前?还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她到底想要什么香露?
见嫣然疑惑,葛氏脸颊“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与身边那丫鬟对望一眼,吐出了尴尬的私人事:“我有狐臭之症,这毛病多年不曾治好,一直用香露擦腋下。从前时倒还好,可如今这两年,这症状越来越重了,一般的香薰香露便有些镇不住,今儿上街,便是来瞧瞧有没有适合的,可……”
嫣然恍然大悟,怪不得闻到葛氏的身上一股很浓的香味,想必她为了镇住体味,用的香料很重。其实这是个误区,腋下的毛病多半汗腺畅通有滞碍,香味儿过浓,反倒会弄出一股怪异味道,亲近的人嗅着也不舒服。
看她相貌生得极好,却人无完人,竟有这个么难以启齿的私隐毛病,嫣然想了想,道:“既这么着,夫人不妨先用桃花冷香粉试试吧。”
葛氏用的香,多是玫瑰等浓香,一听桃花,眉毛一蹙:“桃花味道清淡,这个能管用吗……”
嫣然道:“浓香短时间有效,时间一长,味道一窜,反倒成了馊怪味,不如以淡雅克制。桃花冷香粉是粉状,夫人每次可用软羊毛小刷扑一点儿患处,干爽洁净,不像普通香露那般油津津的,有时会在腋下留下印记,不雅观,还会造成汗液排不出来。”
葛氏虽有些怀疑,可也没别的法子,这毛病真心是恼人,打从严重起来,连宴会都不能参加了,每次与人说话时,都要忍受别人难以忍受的脸色,这种尴尬的滋味儿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哎,先用着再说吧,道谢后,叫家婢去柜台付账,嫣然忽然问:“冷香粉只是治标,夫人可有没有想过治根?”
“说得倒是容易,怎么会不想?咱们夫人也去药铺购过一些散风驱汗、芳香避垢的药,贴的,吃的,洗的,都试过,没用啊。”葛氏身边的小婢子插嘴。
嫣然道:“我这边倒是有个私人古方,叫做暗香丸,是内服的,遵方子服用十五日之后,便开始有些效果,依据这毛病的轻重,三十日以上,会有不同程度的效果。不知道夫人可愿意尝试,不过大约要花一天的功夫做。”
葛氏一惊,这女孩儿的方子能管用么,这毛病连医馆里的大夫都治不好啊,而且,一天就能做好的,应该不是什么珍贵药材吧,却抱着一线希望:“那就麻烦姑娘了,我后天晌午这个时候叫婢子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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