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帅,您说皇上是啥意思哩?”
“啥意思……还能有啥意思?”
永宁伯张诚策在自己的战马碧骢驹上,遥望着正逐渐远去的内监王承恩一行人马,嘴里接着说道:“宫里的那位主儿,想让咱们给他卖命,还不想担责,这不是让王承恩来试探咱们了嘛。”
“王公公究竟来探啥嘞?”
“他是来探探咱们对候恂出任总督的态度,想看看咱们会否愿意听从他候恂的指挥。”
“他侯恂是个啥东西,平白无故冒出来这么号人,咋敢来开封前线指挥咱们,怕是到时候他自己个儿咋死的都不晓得嘞。”
张诚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并无责备之意,倒是显露出满满的温情,笑道:“放心吧。现如今的朝廷里,已经没人敢随意指挥咱们啦。”
他说完也不理会张明远的反应,扬鞭抽马,就奔自己的中军大营方向奔回,张明远急忙招呼着几十名亲兵,随后追去……
…………
烈日当空,烤晒着苍茫大地上的一切。
闯军山字营副统领肖云山,他此刻正率部行走在往通许县的路途上,也接受着烈日无情的烤晒,一个个身上都跟冒了油似的。
山字营的一千余骑兵,早前一天便已在大头领佟守山的带领下,随同闯军大将李岩率先往豫东开拔了。
其实,李岩部中的贼军大多都是豫东一带人氏,他们对于这边的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都颇为熟悉,这也是闯王派李岩往豫东活动的理由。
而李岩在接到闯王军令的当天晚上,便已派出十余股原来随他起事的豫东老人,连夜出发,分别往陈留、杞县、通许等各地探查去了。
山字营现在总共有七营人马,其中骑兵营早随佟守山先行开拔,而阴五堂的老营这一次则是留守在原地,并不随军出战。
所以,后续开拔的只有五营步卒,戚大坎领前营负责引导开路,陆珍、方正先分别率领右营、中营跟随在后,而闫明达、肖云山则是率领后营与左营负责断后。
此刻,肖云山同闫明达正并辔而行,看着漫山遍野的闯军部下,肖云山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十分得意地说道:“老闫,俺以前哪里想过有朝一日,会统帅上千兵马,征战四方嘞。”
闫明达看了看他,笑道:“说不得,以后等闯王当了皇帝,咱哥几个或许还能当个将军,那时候就不是上千兵马哩。”
他们二人关系十分相近,当然这并不排除闫明达刻意结交肖云山的可能,总之他们之间几乎已经是无话不说的地步了。
“哪里话。”
肖云山立刻就反问道:“听说北边的勇毅军,可好像是个儿硬茬,很难啃的样子!”
“再硬又如何?”
闫明达反问道:“傅宗龙、汪乔年不一样死在咱们手里,再有那个什么姓左的平贼将军和姓丁的总督,可是领着三十万官军嘞,不一样被咱们在水坡集杀败了。”
“嘿,闫头领,你别怪我说话直,这挡在北边的勇毅军,还真就是不一样。”
“咋个不一样法,你倒是说说看。”
肖云山策马缓缓前行,张口说道:“能打,要是再准确点儿讲,应该是敢打才对。他们同旁的官军不一样,别说是河南这块的官军,就是傅宗龙、汪乔年他们带来的陕西边军,也比不得勇毅军敢打能打嘞。”
他转过头看着闫明达,忽然问道:“闫老哥,你也是打过巨鹿之战的宣大老边军了,对这勇毅军可是知晓些底细否?”
闫明达闻言一愣,他先是看了一眼肖云山,接着又看看了行进中的队伍情况,这才慢条斯理地回他:“这事儿咱也问过山爷,从探报上知晓勇毅军是新任宣府总兵麾下兵马的营号,可这张诚在巨鹿时,还只是个游击罢了,俺们同他也没有啥过多接触,具体情形就不甚了了啦。”
肖云山“噢”了一声,道:“这个宣府总兵张诚很有魄力,十一年时就招抚了登封的李际遇这厮,现如今已是官军的副总兵哩。听说前时逃走的小袁营也归附在他麾下,袁时中这小子也得了一个朝廷的参将职衔,还统领他原来的小袁营兵马。”
他说到此处,不由得“啧啧”地吧嗒吧嗒嘴,又贴近闫明达小声嘀咕着:“军中传言,说曹营也投降了这个张诚,要同勇毅军联兵来打咱们闯营嘞。”
闫明达眼神深处暗藏一丝疑虑,他回问道:“都说是传言了,你咋还信这个嘞。”
肖云山似乎并不避讳于他,只见其探手入怀,取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随手就递给了闫明达,嘴里还说道:“瞧瞧,闫老哥,你先瞧瞧这个嘞。”
闫明达狐疑地接过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忙悄声问道:“这个……哪里来的?”
“嘿嘿,老哥你急个啥子嘞。”
肖云山不以为意地接着说道:“我看你是咱山爷心腹,才给你瞧的嘞。”
但是他看到闫明达一脸严肃神情,便又解释起来:“这……还不是前面探路的弟兄瞅见,随手撕了带回来的嘞。”
他接着又凑近闫明达,压低声音道:“老哥,咱原本也想着帮闯王打天下,好混他个儿从龙之功,封妻荫子,光耀祖宗。
可如今区区不到十万的勇毅军,就挡住了咱们北上攻打开封的路,我瞧着这大明朝或许还真是气数未尽呀。”
“你说这个话儿啥意思?”
“闫老哥,你且瞧瞧,这布告上可是写着嘞……”他把声音再次压低,道:“除了闯王一个儿,余者从贼一概赦免,若能阵前倒戈,还给功加一等哩。”
闫明达双目一瞪,轻声怒道:“你是想投降朝廷?”
“闫哥,你别动气哩。”
肖云山嘻嘻笑着继续说道:“如今战局不明,咱们好歹也是做过官军的人嘞,若大明朝真的气数未尽,咱也该弃暗投明,给这几千弟兄寻一个出路不是!”
“狗朝廷一向不讲信誉,这个……你也敢信的嘛?”
“信不信的先另说,反正多留个心眼子总不是错吧。”
他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又道:“再说了,俺也信不过狗朝廷,可这永宁伯张诚似乎还蛮可信的嘞。”
闫明达瞪了他一眼,叮嘱道:“这事儿……可不敢再同旁的人讲嘞。”
“放心,俺就只同你闫哥说这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