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老皇帝驾崩百天。
池兴月早起从匣子里拿了朵镶嵌有红宝石的珠花,想往头上插,又不敢。
怕圣旨上说的百天,是指老皇帝下葬后百天。
如果自己理解错了,这个风口犯错,怕是再大的金手指,都保不住自己的脑袋。
叹了口气,将珠花放进匣子里。
托腮对着镜子感慨:“这无趣的生活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凌季恒刚好从后院回来,一个时辰拳,打得酣畅淋漓,身上满是蒸腾的热气。
微微靠近,池兴月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不算多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笑着将他推到耳房:“快去洗洗!”
凌季恒将池兴月拉进怀里,开玩笑:“你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说完在池兴月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脱掉微微汗湿的衣裳,踏进浴桶里。
池兴月将散落在地上的春装放进旁边的篓子里,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
嗔道:“装什么装,你有二十没?”
这具身子是真年轻啊,即便过了个年,也还一字打头呢。
凌季恒美滋滋地享受着年轻的体魄,在心里盘算还有多久池兴月成年。
收拾好自己,和池兴月出门溜达。
村子里的红薯苗都成活了,生长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
村里人怀着忐忑与期待,几乎一天看三回。
可再怎么看也就那样,叶子呼啦啦长,泥土里的却看不出来。
凌季恒教大家怎么扦插,还说:“这些都种活了,只要不把藤蔓全掐掉,就死不了。
你们回去试试,总不能以后都指着凌家。
对了,要等藤蔓长到这么长的时候再掐,不然叶子太少,怕底下的红薯长不大。”
凌季恒用手比划了下,大概就是他胳膊那么长。
五十厘米吧,不至于短,也不会太长。
村里人记下了,说是会试,凌季恒才拉着池兴月离开。
池兴月余光瞥见大家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神色,明白这是高兴的。
黑暗过去,光明即将到来。躲在山里的肉肉啊,快到怀里来。
隐秘的欢喜流淌在所有人眼中,就连县城里那些大户,也不自觉穿起了刺绣精美的衣裙。
只等官府张贴告示,解除禁忌,他们开府设宴,灯红酒绿。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一道让人不可置信的消息传来。
“什么,又要征兵?”
没错,又要征兵,而且这次还是强制征收。
整个幽州府,按户籍征兵,每户出两个男丁。
对人丁兴旺的家庭来说,两个也还好,不算多。
可对本就没几口人的家庭来说,妈耶,两个男丁,是要让他们家绝户吧?
当然,考虑到这种情况,周家军给了补充方案。
对于家里适龄男丁超过十个的,需要多出一个男丁,或者上缴一定银两,来补足这个空缺。
对于家里适龄男丁不足两个的,不予征收,但需要缴纳一定银两,来维持军队开支。
虽说流传出来的规定,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可大雍朝乱了,谁敢不听周家军的安排,不怕被扔出幽州?
流言愈演愈烈,大伙儿脸上还没轻松几天,就又惊慌起来。
金宝到县里打探消息,可根本没有告示什么的,有的只是谣言。
无风不起浪,凌季恒觉得,这八成就是真相。
老太太眼泪都快出来了:“前段时间不才征过兵嘛,咋又开始征了?”
老爷子唉声叹气,不敢接话。
耿素华慌慌张张:“咱家是不是得出三个名额?”
凌季恒点头。
“那怎么出呀,一家一个?还是我们家出俩?”
所有人沉默。
耿素华这么说,也不是无的放矢。
战场那么危险,不可能让凌惟远、凌惟成这些长辈去,就只能是凌季仁、凌季恒这些小辈了。
三个名额,一家一个公平,可二房、三房都是独子,且还没有后代。
所以,根本不可能这么分。大房有孙辈,很可能,那俩名额会全部落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这里,耿素华就心痛地无法呼吸。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惹得凌家人更烦躁了。
凌惟远安慰她:“这不还没定下来呢么,也许是捕风捉影,实际上根本没这回事。”
凌惟远这话没有任何信服力,大厦将倾,战争不可避免。
老爷子拍板:“行了,都回去吧。告示都没贴出来呢,就自乱阵脚。我凌家人的淡定呢?
再说,季仁、季亿、季豪跟着凌一、凌三他们学了这么久的功夫,就算真的参军,也能平安回来。”
提起这个,耿素华眼睛都亮了。
抽抽噎噎问凌季恒:“是不是能让凌一他们顶替咱家名额啊?
你瞧他们个个身手了得,肯定能够立下赫赫战功的!”
凌季恒眉眼一皱,冷着脸说:“不成,他们跟咱家不在一个户口。”
凌家人没想到,凌一他们是落户于青山村的一个个个体,家里只有一个男丁的光棍汉,的确不用参军哈。
人家也不是奴籍,就算他们想以势压人,都不可能。
傍晚,凌一来找凌季恒:“主子,如果需要,我和凌三可以......”
凌季恒沉默,许久才让他离开。
在烛光里坐了很久,才关上门,和池兴月进空间。
今天的男人没心思劳动,坐在葡萄藤下一摇一摇的。
池兴月洗了盘草莓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想的?”
凌季恒摇头,没说话。
池兴月抬手喂了他一颗草莓,笑着说:“在纠结?
一方面不想凌一他们因为自己的关系,替旁人参军。
一方面又担心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在战场上出意外。”
凌季恒将池兴月的小手抓过来,轻轻摩挲。
用行动来表明自己承认了。
许久后才说:“其实最适合参军的是我。”
池兴月哪能不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凌家战力南波万。
抿抿唇:“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不阻拦,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伤。
更重要的是,别给我带回来什么姐姐妹妹,否则......”
狠狠地剜了眼凌季恒的下半身。
凌季恒浑身一凉,扭头幽怨地看着池兴月:“媳妇儿,你就不能软软地撒娇,求我别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