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蒙古高原西部科布多参赞大臣驻地,实际上的科布多盟依旧一派白雪皑皑的高寒风光。
满清为了控制喀尔喀(外蒙)之地,特在三音诺颜部的乌里雅苏台设置将军一职,全权管辖喀尔喀地的军政大权。
又在最西边的科布多、最东边的温都尔汗设置参赞大臣,相当于乌里雅苏台将军的副手,一人居中,两人一头一尾,将整个喀尔喀看得死死的。
又是一天清晨,气候愈发寒冷,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北风肆意地咆哮着,将地上的枯枝、枯草、干燥的牛羊粪便卷上了半空。
除了少数为生计所迫的牧人不得已这么早出来做事,大多数人都窝在帐篷里。
天色阴沉沉的,眼看春季的第一场大雪就要驾临,高低不平的白色莽原上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没有再多的动静了。
上空,几只金雕丝毫不畏惧严寒,正在全神贯注地俯视着大地。
大地上,偶尔会窜出几个小黑点,那些就是金雕的目标。
一条从上空俯瞰十分清晰的道路横亘在莽原上。
满清彻底控制住这里后首任乌里雅苏台将军为了方便行军修建了这条道路,并在道路两旁种植了雪松,并严令牧户不得随意砍伐,于是这条道路便成了西部最明显的标志。
道路上倒是斑驳陆离,显示了这条道路最近的繁忙情形。
不过在清晨,这条道路上显然空无一人。
“咻......”
一声苍劲的鹰唳划破了宁静,一只硕大的阿勒坦金雕正在俯冲而下!
道路上显出了几个黑点,原来是几只出来觅食的野兔,金雕越冲越快,马上就要逼近黑点!
“哒哒哒......”
就在此时,道路上又传来一阵响动,金雕的利爪就要落到黑点上时立即收了回去,然后朝前滑翔了一阵,很快又展翅高飞了。
东头来了一匹快马!
一匹高大健硕的黑马,上面坐着一个同样高大健硕的骑士,只见这名骑士一身满清巴牙喇军服,军帽顶部避雷针上的红缨正在迎风飞扬。
骑士将双手缩在袖筒里,只靠双腿操控马匹,显示了极高的骑术。
满面横肉,胡须稀疏,一双细小的眼睛似闭未逼,见到前面正欲展翅高飞的金雕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霎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副弓箭,电光火石间,一支劲箭已经夺弦而去!
“咕......”
劲箭正中金雕,吃痛之下,金雕发出了一阵凄唳。
然后缓缓从空中滑落,骑士双腿夹紧马腹,又扬鞭打马,抵达金雕下面时刚好接住了它!
“哈哈哈......”
骑士一阵大笑,他将金雕系在腰间,然后又奋力一鞭,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了在道路尽头。
只剩下他苍劲、沙哑的大笑声在山谷回荡着。
......
日上三竿,乌列盖。
科布多盟人数不多,其中七个蒙古旗分布在萨彦岭南部的高原上,两个旗则在萨彦岭中游牧,乌列盖就是七旗中最大的部落阿勒坦辉特部大台吉、被满清封为固山贝子的策楞的驻地。
七旗,以及萨彦岭上的二旗每个旗只有几百户牧户,策楞的部落稍多,但也就是千余户,堂堂一个科布多盟加起来也就不到五千户。
策楞今年五十岁了,直到此时才起床,在仆人的伺候下披上毛皮大衣,又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奶茶后才伸了一个懒腰。
策楞所部是和托辉特部遗留下来的较大的部落,以往在蒙古高原西部独扛卫拉特部的和托辉特部早就星散各处,也早就面目全非了,也就是乌列盖的策楞部大致保持了原貌。
在准噶尔、喀尔喀,自然还有不少部落打着和托辉特部的旗号,但实际上都是与其它部族交融过后的辉特人。
和托辉特部,和托意思是举着,将整个辉特人举着的部落自然是真正的和托辉特部嫡系部落。
也是这个原因,策楞虽然是不黄金家族的后裔,也被清廷封了一个固山贝子的爵位,并事实上掌管着阿勒坦乌梁海七旗。
不过,除了他这个部落,余者几乎都是乌梁海、喀尔喀、准噶尔人相互融合的部落,他想要号令七旗并不容易。
乌梁海,兀良哈也,出自唐努乌梁海,实际上就是乌仁该,在蒙古语里就是“心灵手巧的家伙”,这个名称在弓马娴熟、粗犷奔放的蒙古人里确实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但出自乌梁海的乌梁海人(图瓦人)又确实当得了这个称呼。
唐努乌梁海,西汉时代曾是降将李陵的封地,李陵过去时肯定不是一个人,估计有不少跟着他一起投降的降卒,这些降卒都是荆楚一带过去的弓弩手,木制弓弩极易坏,在战时也不可能一直有工匠跟着。
于是,这些弓弩手多半都是既会打仗的士兵,也是能工巧匠,可以想象,他们与当地牧户的后代继承了他们的手艺,到了蒙古时代,便成了“乌仁该”。
不光是乌梁海人继承了大汉降卒的手艺,后来的铁勒人中的一部分显然也继承了一部分手艺,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以“锻奴”闻名的突厥人了。
和托辉特部的嫡系部落显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长期与铁勒、鲜卑以及西来的斯基泰牧户融合,除了弓马娴熟,冶铁、制弓那也是一等一的,他们制作的车轮更是享誉整个喀尔喀。
但策楞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好不容易起床了,但他依旧是懒洋洋的,一大碗奶茶下肚后,仆人们又端上了新烤的羔羊肉,新制的马奶酒,几杯酒落肚后更是有些醉眼迷离,瞧那架势,一场持续时间甚长的午睡就要开始了。
策楞盘腿坐在火炉旁,又伸了一个懒腰,将右手放下时恰好摸到了厚厚的睡毯,睡毯当即激发了他的瞌睡虫,他顺势一歪,一床由他的几个福晋合力缝制的羊绒被又被他摸到了......
就在他就要顺势歪倒时,帐帘被人掀开了,一阵呼啸而至冷风让他不禁一哆嗦。
正要发怒,帐门口的那人一番话却让他不得不又坐了起来。
“王爷,科布多参赞大臣麾下巴图鲁、笔帖式哈尔达乌来了”
一听这个名字,策楞的怒气彻底消失了,不但如此,他还拖着沉重的身躯一下站了起来,还三两步就赶到了帐门口。
在他的大帐前面几丈处,一个彪形大汉正肃立在那里。
哈尔达乌,科布多参赞大臣丹巴多尔济的贴身侍卫,来自索伦勇士,而丹巴多尔济则是乾隆帝的孙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