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巴锡问道:“令郎得了多长时间了?”
“快十天了,我们采取了一切办法,包括放血治疗,都无济于事”
“十天?”
渥巴锡突然想到乞塔德曾经说过的话,“天花并不是一种难治疗的病症,比草原上的瘟疫差远了”
“如果病患能够挺过前十日,并不会持续高烧,那多半会自愈”
便说道:“能否让我去看看”
克拉辛斯基自然高兴得很,在他看来,特鲁琴人人人都是神医。
走到二楼一间密闭的房舍门前,渥巴锡又想到了什么,他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口罩——此时天花病毒正在肆虐欧洲一带,虽然特鲁琴人并不能制作出后世那样的医用口罩,但多加几层纱布,中间再隔一层细棉布也算是聊胜于无。
故此,特鲁琴人去往欧洲时,往往会携带几个口罩。
一个女仆惊呆了一样看着渥巴锡,随后还是在克拉辛斯基的提醒下举着蜡烛走进了房间。
很快,在一张高高的大床上,一个骨瘦如柴的男童正睡在那里,他的脸上到处都是红疹,面色煞白,配上那骷髅一般的面容,看起来着实吓人。
渥巴锡不是医生,但他毕竟是经历了天花病毒的科学教育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男童能够挺过十天,现在也没有发烧的症状,只要加强营养,应该问题不大。
但他身边的人显然都是近距离接触过他的,显然也有天花病毒的潜在携带者。
他略看了看便走了出来。
“领主阁下”
“怎么样?”
看得出来,克拉辛斯基很是着急——欧洲贵族流行近亲结婚,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就造成了他们的后代不但稀少,而且成活率不高。
他的大儿子虽然长大成人并结了婚,但却给他留下一个孙女就死去了。
“领主阁下,你确定能听我的话吗?”
“一定,上帝作证”
渥巴锡又在内心腹诽了一阵,“若是上帝又用,你为何还要找上我这个异教徒?”
他是打小受喇嘛的教诲长大的,虽然后来在各级学堂里学到了很多他以前认为匪夷所思的知识,但喇嘛教的影响显然不会轻易地消失。
“第一,令郎应该问题不大,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由于多次放血治疗,导致他极度虚弱”
“这几日,你们要给他加强营......”
又想到此时的欧洲也没有“营养”的概念(乞塔德说的),便改成了“每天多吃牛奶鸡蛋,对了,他还很虚弱,也不要吃得太多,每顿一杯牛奶,两个鸡蛋就可以了”
“每日三顿”
“第二,不要这样封在屋子里了,找一处独立的、通风的屋子让他静养”
“第三,凡是接触近距离接触过他的人都有可能已经染上了天花,这些人也要像他这样隔离起来,观察一阵子,嗯,大约十日左右就行了,如果没有异常就可以了”
“第四,如果你认为某些人十分重要,需要彻底治疗,那就只能去特鲁琴了”
又问道:“领主阁下肯定是接触过令郎吧”
克拉辛斯基一张脸也变得煞白了,半晌才点点头,渥巴锡笑道:“阁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显然是躲过了一劫,或者是没有染上,或者是你的身体非常强壮,已经将病毒杀死了”
“病毒?那是什么东西”
渥巴锡有些无语,这个知识在特鲁琴的学生中已经深入人心了,但在其它世界却还是懵懵懂懂般的存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因为学堂的老师也只是这样教授他们的,至于什么是病毒,病毒长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但由于乞塔德的权威,他们也毫无保留地选择了相信。
不过,特鲁琴的医术是掺杂了乞塔德那少得可怜的现代医学知识加上完整的中医理念而形成的大杂烩。
渥巴锡便说道:“按照我特鲁琴的说法,整个人体就是一具能够自我平衡的物体,一旦里面的平衡打破了,就会生病,平衡打破的越厉害就会越接近死亡”
“我们将那种打破平衡的东西称之为病毒,有的病毒可以用药物杀死,但大部分病毒只能依靠自身的机理来对抗”
“身体越强壮,打败病毒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要让令郎多吃好的东西来强健身体,进而打败病毒”
“阁下状况很理想,显然是你的身体已经击败了病毒,经过这一遭后也不会再得天花了,恭喜你”
其实,在渥巴锡费力地描述这个事情时,身为乌曼主教的克拉辛斯基一边不停地在心口划着十字,一边又勉力倾听,面上看起来十分奇怪。
“这是为什么?”
此时,防疫、免疫的概念不能说在整个特鲁琴汗国深入人心了,但在学生中肯定是这样的,渥巴锡十岁那年就进入到了学堂,并一直学了五年,不知接受了多少相关知识的灌输,故此慢慢说起来后也是头头是道。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嘛,人体是一个能够自行维持平衡的东西,病毒无处不在,这一生中不知经历过多少病毒,若是被病毒打败了,人体也就消亡了”
“若是有幸战胜了病毒,人体就会自动记忆下来,下一次再遇到这种病毒时,就不会手忙脚乱,而是按照上一次的方法有效抵御它的入侵”
“也就是说,它就有了免于这种病毒入侵或者入侵后不造成危害的能力,这就叫免疫”
这种东西,是不会让身为乌曼主教的克拉辛斯基信服的,不过他却有自圆之道。
“上帝啊,您真是仁慈啊,是专门派这个人来为我们治疗的”
“胡说,他不是基督徒,我如何派得动?”
“您不是说您的光辉无处不在吗?他们虽然不是基督徒,但却是迷途的羔羊,终究会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的呀”
渥巴锡等人又在乌曼城住了几日,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因为每个人都接种过牛痘。
几日后,克拉辛斯基的儿子果然好了,虽然脸上出现了斑斑点点,但毕竟是好了,克拉辛斯基也知道,只要出现了这种东西,那基本上就是痊愈了。
克拉辛斯基更加笃信他们是上帝派来的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上帝,其他异教徒信仰的大神都是上帝身边的叛逆者,最终都会皈依本教”
当然了,他也不会认为渥巴锡是专门为他来治病的。
在他的书房里,他正式接见了渥巴锡、邓策两人。
“四处游览?”
克拉辛斯基自然不会相信。
“阁下,你认为俄国人如何?”
在乞塔德塞给渥巴锡的带有人名的纸条上,第一个就是这位克拉辛斯基,否则渥巴锡也不会同他说这么多。
但纸条毕竟是纸条,克拉辛斯基到底是敌是友他并不清楚,恐怕就连乞塔德也不可能完全弄清楚。
克拉辛斯基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说道:“我国国王他常年住在萨克森,王国境内主要靠议长、议员们打理,南面的西乌克兰地区更是主要由各个城堡的大领主自行打理”
他笑了笑,“这种情形自然对我们有利,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在发生战争时对国王有义务,其它情况下都听枢机主教的,对了,我们的枢机主教在基辅”
“但俄国人介入后,他们显然是看上了王国广袤的农田和大量的战马,准备将这些地方间接纳入他们的管辖,并以大幅削减议员的数目以及降低南区各城主教的地位来威胁”
“国王一遇到问题不是向广大议员、主教、城主们咨询,而是首先跑到萨克森听取他教父的教诲,这让我们很是羞耻”
渥巴锡插道:“但俄国人的武力很强大啊”
克拉辛斯基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光是俄国人,一旁的普鲁士人也不安分,那位一直自信满满的腓特烈二世对于北面波兰的土地也是垂涎三尺”
“而奥地利人表面上是支持我们的,但如果有土地和农奴的诱惑,相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抛弃我们”
渥巴锡想了想,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克拉辛斯基叹了一口气。
“从克拉科夫一直往南,依此有利沃夫、基辅、卡缅涅茨、文尼察、乌曼,越往南城主的地位就越低,虽然都是议员,但在议会的角色是不同的”
“虽然都对俄国人不满,但若是没有三个人出头,其他人就算跳出来无济于事”
“那三个人?”
“自然是克拉科夫主教索乌蒂克、基辅的枢机主教扎武斯基,以及王国陆军最高指挥官,领地在文尼察的热武斯基了”
“不过,就算有他们三人在也是不行的”
“那是为什么?我虽然不了解波兰王国,但这些人的地盘加上在册哥萨克,已经是一股很强大的实力了,何况还有王国陆军总指挥”
“我们还缺一个关键人物”
“什么人?”
克拉辛斯基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缺一个能够代替当今国王的人物”
“找到了吗?”
“原本是找不到的,看到王子殿下后终于想起来了”
渥巴锡就算在没有历练,也不会认为克拉辛斯基说的就是自己,便静听他的下文。
“卡齐米日,只有卡齐米日家族的人才能唤起波兰人脑海里残存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