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何处理与克里米亚汗国的关系,在渥巴锡来之前乞塔德就有交代。
“在我国与俄国、奥斯曼彻底翻脸之前,可以暗地里答应,用秘密协议的形式加以约定,不过我国也不是全无好处”
“告诉卡里姆汗,我无须控制他的贵族议会,也不干涉他眼下对各部落的控制,但大汗必须由我国册封任命,不过也不会像奥斯曼人那样盯得太紧”
“可以由前任大汗生前指定,然后报我国批准”
“由我国租赁赫尔松港、塞巴斯托波利斯两处港口,每年象征性提供一定租金即可”
塞巴斯托波利斯,也即后世塞瓦斯托波尔,是克里米亚人自己控制的半岛港口,剩下的天然良港基本上都直接控制在奥斯曼人手里。
而赫尔松港扼控第聂伯河的出海口,虽然时下俄国人的船只可以自由出入,但终究还是属于人家克里米亚人的。
当渥巴锡将这几个条件说给卡里姆听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按照他们与奥斯曼人的协议,克里米亚人是不能拥有海军的,港口握在他们手里除了贸易作用便没有其他用途了。
何况赫尔松港、塞巴斯托波利斯港都很大,特鲁琴人完全可以绕开以前的港口另辟蹊径。
当然了,如果能将亚速海西岸的马里乌波尔港、别尔江(后世别尔江斯克)两处港口也拿下来最好,不过这两处港口是控制在叶迪库勒诺盖人手里的,想要得到这两个港口,渥巴锡还得继续跑一趟。
渥巴锡在巴赫奇萨赖外城住了下来,就在这里等待乞塔德的批复,而卡里姆则开始动员人力物力在阿米希特兴建新的城堡。
在半岛上,还有至少十万户世世代代都是白人农奴的家庭,他们是汗国境内唯一需要服徭役的人口,卡里姆的所谓动员人力便是动员他们。
他一气动员了三万人在阿米希特(辛菲罗波尔)大兴土木,还从奥斯曼帝国找来了有名的工程师来指挥建造。
从这一点来看,渥巴锡顿时明白了上次俄国人虽然毁了巴赫奇萨赖汗宫,但并没有得到汗王的全部财物,卡里姆在汗宫东边的克里木山上还有多处隐秘的别宫,估计是藏在那里了。
一个月后,乞塔德批复了这份协议,并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博格达腾吉斯赛因汗”的大印。
卡里姆自然大喜过望,没有多想就签署了。
克里米亚汗国新的时代来临了,没有了扎尔玛的压制,卡里姆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对于季莉娅的思念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进而也就没有了闻名后世的泪泉故事。
这也让伟大的普希金少了一篇诗作和戏剧。
乞塔德还在协议里增加了一条内容,“双方审定的人员可以自由出入对方国土,人员每年重新审定一次”,对于这一点,卡里姆自然无不可。
而像渥巴锡这样的特鲁琴大员还获得了卡里姆汗亲自颁发的可以在汗国境内自由行走,完全不受干扰的令牌——克里木令。
得到克里木令后,渥巴锡便出发了。
他不想再去半岛西边联络以叶夫帕托里亚为中心的马合苏尔家族了,因为此时在暗中得到汗王已经投向特鲁琴的消息后,从特鲁琴回来的希林也决定归附了。
半岛三大鞑靼家族有两个已经归附,剩下来的马合苏尔家族就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了。
但北面第聂伯河两岸的诺盖人在汗国的地位十分特殊,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
何况,根据最新的消息,四大诺盖部落中最大的叶迪山部大酋江曼贝特正在他女儿家里盘桓。
江曼贝特只有一个女儿,还嫁给了第聂伯河东岸、亚速海西岸以梅利托波尔为中心的叶迪库勒酋长,去年该酋长病死,只剩下他的女儿带着十岁的孩子支撑着部落。
由于江曼贝特以及所有诺盖人的大毛拉阿凡提的存在,江曼贝特实际上对叶迪库勒部有相当的控制权。
这是渥巴锡非去一趟梅利托波尔不可的重要原因。
有了卡里姆的令牌,一行人畅通无阻地穿越了半岛西部大草原,小心翼翼渡过半岛与大陆之间的彼列科普地峡后便进入第聂伯河西岸大草原了。
这里的草原与北高加索大草原一起被称为欧洲乃至全世界最好的大草原,没有之一,不但气候温和,水草丰美,由于黑土地居多,还是农牧两宜的大草原。
此时的第聂伯河西岸大草原还是一片森林与草原相间的大草原,而不是后世那样完全被农场覆盖的大草原,牧人们也是需要树木的,于是,他们居住的所在基本上都是靠着森林。
这里有着欧洲时下最为原始、最丰富的橡树林,欧洲经过三百多年大航海时代后,本土的优质木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还需要专门种植等待其成材才行,但第聂伯河两岸的乌克兰大平原却不需要如此。
由于西乌克兰在经过波兰人多年的开发后大量的草原已经便成了农田,橡树林显然没有东岸多,但饶是如此,波兰也是此时欧洲两大资源——粮食和橡树的最大的出口国,没有之一。
就是因为粮食资源和橡树资源极为丰富,面积辽阔的波兰国从十六世纪开始就没有了进取心,导致最后成了欧洲列强嘴里的肥肉。
一路穿行在第聂伯河西岸大草原上,满眼都是茂密的树林和优质的草场,渥巴锡顿时有些激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当然了,如果是乞塔德来到这里,是不会发出如此感叹的。
现在已经是火器时代了,再好的草场在他眼里也都是一块块农田,而且,第聂伯河两岸除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黑土地,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
斯塔夫罗波尔的矿产资源够丰富的了,但那里也只能满足像特鲁琴汗国这样的小国需要,与第聂伯河两岸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就在渥巴锡还在向梅利托波尔迈进时,梅利托波尔,这座由希腊人奠基,科萨人兴建,金帐汗国作为主要贸易据点的废旧城堡正陷入了一场狂风暴雨的前奏中。
诺盖人并没有居住在城里,城里有格莱家族努尔丁苏丹的大军,他们住在城外,一座木制城堡里围绕着一大片杂乱相间的木屋、帐篷。
四十岁的诺盖人江曼贝特是一个身材极为雄壮的汉子,他在一众诺盖人中有着“阿勒颇”(突厥语“巨人”,后引申为为英雄)的美誉。
他不但身材高大,还武艺高强,他带领的叶迪山骑兵显然是吸纳了不少波兰翼骑兵的特色,都擅长使用长枪,当他带着叶迪山精骑奔行在第聂伯大草原上时,周围的人都会奔走相告。
“阿勒颇来了!”
当然了,他的骑兵也就限于十分拉风而已,论起真正战力,他们还比不上克里米亚鞑靼人,不过他们的人数远比鞑靼人多,于是就在汗国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江曼贝特如此拉风,但他的婚姻却很不幸。
作为伊教徒,他肯定是有很多妻妾的,但所有的妻妾都先一步离他而去,不是因为疫病,便是因为意外,这些女人生下的儿女也大多数夭折了,只有嫁到叶迪库勒部的这个女儿长大了。
于是,牧户们都暗中讨论江曼贝特是天生的“克妻、克子”,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相信了。
在自己唯一的女儿江奈尔(江是一个典型突厥姓氏,它与后面的名字之间应该还有一个圆点的,此处省略)出嫁,并成功生下一个儿子后,他就再也没有娶妻了。
所有的妻妾儿女都死了,只剩下江奈尔,这让江曼贝特认为江奈尔一定是受到了安拉的垂怜,虽然女儿已经出嫁了,但他依旧在自己一年中的半年时间住在梅利托波尔。
眼下他的女婿死了,江奈尔又独掌大权,更是让他认为这是安拉对她的眷顾,这一点,在他的堂兄,全体诺盖人的大毛拉阿凡提有意无意的渲染下几乎得到了所有诺盖人的认同。
当然了,除了各部酋长。
不过,1760年春末的江曼贝特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虽然还达不到像卡里姆汗那样狂躁的程度,但也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原因只有一个。
江奈尔又怀孕了!
江奈尔的丈夫已经死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显然另有其人,虽然江曼贝特相信安拉的眷顾,但他也不会认为是这个孩子是天降圣人。
“到底是谁的?!”
在江奈尔的王帐里,江曼贝特披散着头发,用低沉的声音咆哮着。
说起来江奈尔如今也才二十五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这样的年纪要独守空房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她是叶迪库勒部事实上的领袖,想要自己看上的人与自己媾和还是很容易的,江曼贝特深知这一点,但为了自己的大业计,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下来,然后这一年自己就守在梅利托波尔,直到这个孩子生下来。
然后就以“收养”的名义让这个孩子出现在世人面前,否则的话,叶迪库勒部还有不少贵族,也有不少有资格继承江奈尔丈夫的地位,那样的景象不是江曼贝特愿意看到的。
其实,此时诺盖人也有兄终弟及的做法,江奈尔也可以嫁给丈夫的兄弟或者堂兄弟,但在江曼贝特的暗中操作下,这一幕并没有出现。
但江奈尔就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