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柏林城东南三十里,森林边缘,舍讷费尔德。
冯.拉西的四十三个中队骑兵刚刚从广袤的的森林中钻出来。
时下已经是十月份了,中欧的十月份清晨异常寒冷,大地上、森林里都弥漫着寒冷的雾气。
舍讷费尔德后世是一个机场,但在此时却是一个拱卫森林与平原之间道路的军堡。
当然了,到了这个时候,普鲁士人连柏林城都是军力单薄,这样的小堡早就放弃了。
拉西带着六千奥地利骑兵已经连夜奔行了四个小时,到了这里必须休息一下了。
他带着少数亲兵进入到了城堡,点燃了壁炉,将随身携带的冷硬面包烤了烤,便就着葡萄酒下肚了。
拉西之所以脱离大队,先一步赶赴柏林,自然不是抢在俄国人前面立功。
对于神圣罗马帝国来说,普鲁士的离经叛道远比俄国人可怕。
普鲁士的存在那是赤裸裸挑衅神圣罗马帝国时下的选帝侯体系,对于实际上掌控帝国的哈布斯堡家族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必须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快。
腓特烈大帝可谓生不逢时,在七年战争中,他面对的无论是俄国人还是奥地利人,都涌现了一批杰出的将领。
俄国人不仅将领杰出,其士兵忍饥挨饿、吃苦耐劳、忍受高比例死亡率的特征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而奥地利方面则是名将辈出,一个冯氏家族的道恩就让他一筹莫展了,冯.劳东,冯.拉西也是不遑多让。
如果没有俄国人的助攻(伊丽莎白之后上台的彼得三世是他的忠心粉丝),普鲁士王国必定灭亡。
一个只有五百万人口的小国,国土还不紧凑,在经历了七年战争后有经验的士兵几乎死亡殆尽,虽然还有战争潜力,但面对着老兵不断源源补充的奥地利、法国、俄国,他没有任何取胜之机。
不过,此时的腓特烈与乞塔德有些相似,那就是自从他上台以来真正将“普鲁士精神”灌输在这片大地上,从而拥有了一大批在最艰难情况下依旧忠心于他的将领和士兵。
在七年战争后期,腓特烈连番大败,自己还多次受枪伤,眼看就要名赴黄泉,但他被击溃的军队仍然义无反顾地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才让他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虽然多是新兵,但经过好几场大败后,再新的兵也以最快地速度成长了。
当然了,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兵员,而是财政,当自己并不广袤的国土被俄国人、奥地利人、法国人轮番蹂躏了一遍后,粮食、弹药已经捉襟见肘了。
腓特烈越是这样,他的敌人就越是胆寒,就越是要致其于死地。
拉西就是这样想的。
想要做到这一点,柏林就是其中关键一环。
稍稍休息过后,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五点左右,拉西带着部队再次出发了。
可惜的是,他现在对柏林城的情况依旧一无所知,当扎武斯基带领波兰骑兵击溃了特托勒本的军队后,俄国骑兵在不明所以之下大多选择了投降。
也有慌不择道跑路的,但他们只能沿着施普雷河北岸跑,而拉西他们是从南岸过来的,距离河道还有几十里,故此,溃兵有可能通知后面正在缓慢行走的步军大队,却不可能通知到他本人。
凌晨六点,拉西已经能看到不远处布里茨宫的白色围墙了,见到一切正常,他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于波兰人他没有任何期盼,只是希望他们不捣乱就行了。
对于前锋部队的主将特托勒本,虽然对他的人品不敢恭维,但对其军事能力还是信任的,一万多骑兵,不可能被完全击败,除非像普鲁士人那样傻乎乎用大量的骑兵去冲击己方的密集榴弹炮阵地。
但他依旧在布里茨宫外面的旷野上将六千骑兵展开了战斗阵型——临行前他曾向扎武斯基说过,抵达柏林后要每隔两日派人回去通知他,但扎武斯基并没有这么做。
切尔内绍夫也是这样向特托勒本吩咐的,特托勒本却做到了,这说明不是波兰人遇到了意外,而是他们毫无军纪观念......
正想着,只见周围的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然后颤抖声愈发厉害,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布里茨宫是被一小片树林包围着,随着颤抖声从其后面冒出来一大片骑兵!
“呜......”
拉西的号兵立即吹响了警戒的铜号。
渐渐地,对面的骑兵越发清晰,在拉西的望远镜里,打着己方旗号的波兰骑兵出现了!
在这个时候,拉西这名被后世的大军事家克劳塞维茨称赞过的名将也无法快速做出波兰人此时要做什么的决断,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己方骑兵保持战斗阵型迎了上去。
此时的欧洲骑兵捉对厮杀,就是特鲁琴骑兵的战斗方式,若是两支骑兵相遇,肯定是都排开松散的队列,然后从对方的空隙插进去,用短铳或骑刀进行战斗。
墙式冲锋,在欧洲战场肯定只是一个传说。
除非是遇到对方步兵。
来的自然就是保罗了,他原本是想在舍讷费尔德附近的密林里埋伏的,但己方的侦骑却在那里发现了拉西的猎兵,最后只得作罢。
拉西一共有五十个骑兵中队,这次只带了四十三个,将速度不快的胸甲骑兵、掷弹骑兵全部留在后面,只带了轻骑兵。
饶是如此,他们的配置却与特鲁琴人差不多,后面背着燧发火枪,战斗时也是一手马刀,一手短铳。
这是特鲁琴军第一次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之前乞塔德显然跟保罗反复告诫过。
而对于特鲁琴军来说,他们虽然以骑兵为主,但在骨子里却与欧洲主流骑兵不同,对于欧洲骑兵来说,短铳、火枪只是辅助的,手中的马刀才是主战武器。
而对于火器已经大大迭代的特鲁琴军来说就反过来了,由于他们的武器操控简单便利,用火器而不是冷兵器就成了主流。
不同的思路,训练出来的骑兵自然不一样。
双方距离大约两百米时,保罗的骑兵冲在前面的都端起了手中的骑兵专用步枪!
此时,欧洲的骑兵也有使用步枪的,有的还设立了所谓的“卡宾枪骑兵”,但终究还是前装燧发枪,无非是轻巧一些罢了。
一见到对面做出这样的动作,拉西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立即让号兵吹响了全力对敌的号声。
“砰......”
装着三颗子弹的特鲁琴骑兵用步枪第一发子弹发射了。
然后是第二发,第三发!
这样的景象是可怜的奥地利骑兵从未见过的,虽然面对松散冲锋阵型的骑兵效果不大,但毕竟让他们惊到了!
就在此时,特鲁琴军后面的骑兵已经加快了速度从刚刚发射完毕,正准备将骑枪放到背后的头一排骑兵身边越过,一手轮转手枪,一手马刀冲向了敌人!
此时,他们头上戴着的已经不是船形帽了,而是一个个宽檐铁盔!
见到这一幕,拉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不是波兰人”
但已经迟了,随着“扑”的一声,双方的骑兵已经切进来了!
保罗虽然没有处在最前面,但也冲在第二排,他的身边紧紧跟着索乌蒂克,在冲锋时,他们战马的胸部、面部都套上了棉甲,骑兵也将头伏低,这样的话可以大幅度降低被对面流弹击中的可能性。
奥地利骑兵都是轻骑兵,显然是顾不了这么多了,何况,在他们心中,对面是一支“波兰骑兵”,还是没有拿着那令人望而生畏长枪的波兰骑兵,这样的波兰骑兵实在不足为虑。
“砰......”
战斗正式开始了。
随着所有马匹的加速,不可能某个骑兵遇到敌手后就在原地厮杀,而是双方都不停地往前钻,直到都冲出对方的阵型为止。
杀敌就是在一刹那,然后扭转马头进行第二个回合的冲杀。
保罗没有拿上马刀,双手都握着轮转手枪,这样的话,他在冲出敌方阵型之前,可以发出十二枚铜壳子弹,都是面对面的厮杀,若是还不能保证五成的成功率的话,他这个旅长也就白当了。
于是,在他见到眼前一亮时,他的两把轮转手枪也只发出了一半子弹!
然后他就看到了簇拥在远处一个小山坡上的拉西。
在一个带着醒目城堡纹章的军旗下,拉西似乎有些天旋地转。
刚才他一直站在上面举着望远镜查看,由于双方军服大致相同,但军帽却不同,还是很容易将敌我两方分辨出来的,但一个冲击结束后,肉眼可见带着黑色宽檐铁盔的“波兰骑兵”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但己方的船形帽却至少损失了一半!
这种景象在此时的欧洲骑兵战场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虽然他们极度吹捧胸甲骑兵、掷弹骑兵,但这些骑兵在一个冲锋下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保罗见到拉西后,立即让索乌蒂克带着骑兵扭转马头进行第二次冲锋,自己却带了大约一百骑冲向了拉西!
在距离拉西还有大约两百米时,他们停了下来,然后纷纷举起了步枪!
此时,在拉西身边也就是百骑的模样,见到这一幕后也举起了手中的燧发骑枪。
“砰.......”
“砰.......”
虽然都是枪声,但如果你仔细听的话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特鲁琴军的步枪虽然还是黑火药,但铜壳子弹发出的枪声更加厚重、激越,而燧发枪的却明显要轻微、低沉一些。
眼前硝烟弥漫,保罗顾不得查看具体情形,带着骑兵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