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兰伯继续说道:“当时我正在清化,可巧此时广南国也出现了变乱,声势之烈不亚于安南国,清化正好处于安南国的南部,有不少广南国逃民也来到了这里,非常混乱”
(罗芳伯、陈兰伯,十年后兰芳共和国的创始人,各取其名字中一个字也)
“幸好无论是安南国还是广南国,对于我大清的士子还是十分客气的,不过也是险象环生”
“此时,安南国的变乱在官府的清剿下已处于尾声,其变乱首领叫黄公质,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正在岌岌可危之时,他的膝下只有一个幼儿,当时正好黎朝国王偷偷派遣宦官前往他那里联络”
“眼看就要败亡,为了保住幼儿以及寻找外援,那名宦官就建议他送出幼儿,前往大清求援,大清自然不会理会藩属国的民变首领的,但这名宦官身上还带着黎朝国王的印玺”
“两人便一合计,决定由宦官带着幼儿前往广州求援,在他们看来,天朝上国肯定是希望见到时常肆扰边界的藩属国愈发势弱的,而大清册封的又是姓黎的,而不是姓郑的,该宦官前往应该不会遭到冷遇”
“当时他们潜行到清化,而清化由于大量广南人的涌入一片混乱,清化官方对除了大清士子之外的人看的很紧,他们便找到了我,央求带他们走”
“我一个屡试不第的士子没有船只,又是孤身一人,还在等罗兄的船只,哪里有余力理会这等事?何况如此大事一旦沾惹上,还是在异国,肯定是身首异处”
“便不准备理会他们,但也不准备将此事说出去,不过那名宦官显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威胁我说道,一旦我不同意,就将我也牵连进去,又说他的祖上本也是嘉应州的,明末时分流落在安南国,不得已之下才成了宦官云云”
“我见他确实能说一口嘉应州的土话,便信了他,这才让他们扮成我的仆人上了船,如果不是还有罗芳伯在船上,他们是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多人上船的”
“那潘公子出身大商家,却是一个热衷功名的人,不过上一次乡试也落第了,虽然生性胆小,但也想凭着此事立下立下一些功绩,便答应了,没有将这些人扔下船去”
帖木儿点点头,“那个一直没有说话,年轻俊秀的就是那宦官了,而那粗壮汉子肯定是护卫黄公质幼子的将领了”
便问道:“他们都叫什么?”
陈兰伯答道:“那宦官叫黎庭轩,安南国与我国不同,宦官进宫后都会改姓,那汉子叫阮励求,却是黄公质的心腹爱将,十分勇猛,说起来他身上也有我华族的血脉,原本是明末时分海陵岛水师的后裔”
“幼儿与他的母亲还待在船上”
听了陈兰伯一番话,刹那间,帖木儿心中便有了一个计划。
便道:“听说这黎朝安南国国王是一个傀儡,肯定也有心向于他的势力吧”
陈兰伯说道:“那是自然,该国大致承袭明制,设有路府县州镇五级官府,其路相当大清一省,路之最高官员叫通判,时下管辖此地的是海阳路,通判姓莫,叫莫登奎”
“莫氏也曾篡了黎氏的王位,后来黎氏复位,莫氏退位,原本两家应该势同水火才是,但由于权臣郑氏的出现倒是让这两家联合起来了”
“民变大起时,莫氏与黎氏往来更密切了,由于郑氏的重点都在西山一带,对于东边临海地区便倏忽了,这才让莫氏占据了海阳路的通判之位”
(鸿基乃至越南与大清接壤的东边地区都属于海阳路)
“对于莫氏来说,就算得知了其境内还有贵国的存在,肯定也不会前来清剿的,因为莫氏好不容易因为变乱横生才得了这么一个关键位置,岂能轻易失去?”
“莫氏自从失势后,多半以经商为主,往来海阳城的外国商船也不少,莫登奎多半知晓了这里的事,估计正在犹豫要不要来拜见殿下呢”
帖木儿点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先不说这件事,今后你两位作何打算?”
罗芳伯与陈兰伯对望一眼,然后说道:“自然是再搏一把乡试了,如果再不中就结伴下南洋讨活”
帖木儿说道:“听说在大清有秀才功名的士子颇为吃香,留在当地不是更好,为何还要辛辛苦苦出海讨活?”
罗芳伯却摇摇头,“吃香?明朝时士子才真正吃香,到了大清已经不行了,中了举人才是真正吃香”
“刚才兰伯兄也说了越南两国的情形,大清看起来歌舞升平,实际上普通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了,恐怕殿下还不知道,在上次大清与贵国在准噶尔交战后,又在那里任命了新的大汗和一众官员,但却任命了两个,一个在汗庭在伊犁,一个在吐鲁番”
“也不知怎地,那位在伊犁的大汗内部又起了纷争,听说一人原来出自喀尔喀,双方大打出手,最后那位出自喀尔喀的大汗出走喀尔喀,击败喀尔喀的王爷后裹挟大量喀尔喀牧户进入了乌梁海”
“朝廷大惊,便命吐鲁番的大汗出兵讨伐那位在伊犁的大汗,再次不敌,因为他这次败绩,导致大量回人又从西域回到了南面的叶尔羌,原本已经平定的天山南北又乱了起来”
“朝廷为了平地乱局,便又开始厉兵秣马,自然是加征赋税、徭役,由于上次败于贵国之手,还损失了大量陕西、甘肃、宁夏三地的壮丁,这次便没从那里抽调夫子了”
“而是从富庶的广东、江南征调”
“他们都是南人,哪里受得了西北的风沙苦寒,也是民怨四起,最后朝廷只得从临近陕西的四川、湖北、河南三地征调,但要让广东、江南提供赋税”
“天可怜见,广东之地本来就人多田少,大量的上田也被大族豪绅占去了,只靠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闯南洋,这么一来肯定会加剧此事,我等一来毕竟寒窗苦读几十年,不想一朝而废”
“于是便想再试一次,若是这次不中,肯定结伴下南洋”
帖木儿点点头,“下南洋不如加入我特鲁琴,你们也见到了,我国国力强盛,陆上可奔袭万里,海上也可远渡重洋,这后面若是没有强大国力的支撑是做不到的”
“而在这强大国力的背后,更是与像总理大臣苏文玉、财政大臣庄之鹤等人运筹帷幄之功分不开的,苏文玉、庄之鹤都是汉人,像他们这样的汉人在我国还有几十万,都深受陛下器重”
“我国国王也深慕中华文化,不瞒两位,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人才而来的,我现在是署理孟加拉、淡马锡、鸿基、澳门四地的远东总督,你们若是不愿意去往本国,亦可在这些地方做事”
“以我国的强盛,无论是经商、做工还是种地都使得,你们都是士子,稍作培训亦可进入官府当官”
“当然了,像你们这样的人自然越多越好,眼下我国只有这些据点,假以时日,占据南洋某处大岛,比如婆罗洲,岛上全部是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特鲁琴坐镇,相信绝对不会出现像荷兰人、西班牙人联合当地土人屠杀华人的惨事!”
罗芳伯听了也很振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特鲁琴人带着如此庞大的舰队前往澳门,难道就是为了搜罗人才?显然不是,如果......”
一想到种种后果,他的后背不禁冷汗直冒,他悄悄碰了碰陈兰伯,然后说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参加一次乡试后再南下”
......
帖木儿将潘家商行的船队放走了,罗芳伯、陈兰伯也跟着他们走了,不过却将黄公质幼子等人留了下来。
果然,过了几日,又来了一支船队,还都是安南国的船只。
一个穿戴打扮与以前大明文官差不多的四十岁左右官员下了船走上了鸿基港的码头。
......
“你就是莫通判?失敬失敬”
“下官拜见亲王殿下”
“......”
“......”
“殿下,为何不知会我国就擅自占据我国国土?”
“哦?实在不好意思,我等见这里都是荒山野岭,并无一个人烟,还以为是无主之地,便暂时驻扎下来作为船只往来补给之所,原来竟然是贵国的土地,那.....”
“既然是这样,就有两个解决办法”
“哦?”
“其一,殿下立即带着船队离开,我作为这里的父母官,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其二,殿下可以以租赁的形式向我国缴纳租金,不过嘛”
“如何?”
“殿下,这样......”
......
一个月后,四艘巴图鲁号开进了红河,没多久就进抵升龙城。
此时,镇守升龙城的除了郑氏家主郑楹,还有太原城城主,也是安南国仅次于郑氏、莫氏的第三大家族,一度也在安南国的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太原武氏。
郑氏通过长期与武氏联姻来压制黎氏、莫氏。
对于特鲁琴,郑楹已经知晓他们在南洋的行径了,此时的升龙城也是万商云集的地方,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都前来贸易,对于更为强大的特鲁琴人,还是一副东方面孔的特鲁琴人,郑楹没有任何拒绝的必要。
在武氏的强烈建议下,郑楹亲自来到码头迎接特鲁琴的亲王帖木儿殿下——郑楹已经好多年没有走出升龙城了。
就在帖木儿、郑楹在码头上相见正欢时,武氏在城里发动了政变,并关闭了城门,而帖木儿也趁着郑楹父子都在,还都对他们的高大威猛的铁甲战舰兴趣盎然之时邀请他们上船参观。
这一参观就是柔佛天猛公事件重现了。
最终的结果是黎氏重新回到台前,但主要的文官由莫氏担任,主要的武官则由武氏担任,由于有黄公质的妻、子在手,西山的起义也结束了。
黎氏赦免了黄公质,并让他成为新黎朝的中层武官。
至于郑氏的命运,帖木儿就不想关心了。
因为他正式得到了鸿基港以及附近大约二十里的土地。
这就够了,他可不想在这里占据太多的土地。
至于郑氏、黎氏孰是孰非,他并不关心。
不过后来他因为在对待柔佛人、安南人这两件事上获得了“诡诈”的名声,虽然对王国的海外殖民地并无影响。
此时的荷兰人的诡诈名声远胜于他,就是荷兰人存在导致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上的各个苏丹国欲仙欲死,也没有人说他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