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咚......”
次日上午,广州城上示警的号鼓齐鸣。
城里的人已经接到了虎门军堡快马传来的消息,说有大量“特鲁琴蛮贼”坐着冒黑烟的大船来了!
霎时,正在城外码头上的人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往城门里跑去,但守军将领却在他们进来之前将城门关上了。
“总督大人均令,为防特鲁琴蛮贼混入城内,尔等不得入内!”
城上的军将大声喝道,这举动立即引来了城外一些颇有身份之人的喝骂,但城上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他们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正在快速传播着的“青面獠牙的特鲁琴蛮贼”到来,半晌,一个骑着马的人冲了过来。
“将军,特鲁琴蛮贼经水道去顺德了!”
“啊?!”
......
顺德县沙湾镇,这里就是苏哈所说的遍布矿场、窑场之地,其南面紧邻顺德水道,这一日,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什么特鲁琴蛮贼到了保安县就歇业,而是按部就班继续做事。
在临近水道的地方,则是一溜长达一里断断续续的码头,那里只停了少量船只,现在还不是开窑的时候,再过几日等开窑时会有大量船只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将这里的铁锭、瓷器、石灰运走。
天气凉爽,正是干活的好时候,一溜排开的几十座窑场人头攒动,上空黑烟密布,好一幅热闹景象。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支庞大的船队闯进了水道!
一开始,烧窑的人并没觉得什么,还是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计,有的人还说道:“还没到开窑的时候,这么早就来了?”
不过还是有醒目的,他们见到了这支船队的奇怪之处:
没有风帆,也没有划桨,冒着黑烟就来了。
“特鲁琴蛮贼......”
想到该镇衙役晓谕各处的“特鲁琴蛮贼”的“青面獠牙”景象,这些人喊了一声就跑了,剩下的人这才醒悟过来,一个个忙不迭地也跑起来,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霎时,原本热闹非凡的沙湾窑场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很快,从船上下来了大量的人,先是一个整团的骑兵,然后是那一千俘虏,最后是一些特鲁琴工匠。
他们没有扑向那些窑场,那里还有已经制作出来的成堆的石灰、铁锭、瓷器,而是直接走向了一个山坳堆放矿渣的地方。
一千俘虏在骑兵的押送下快步走到了那里,然后装满矿渣后就往船上运,一千人,很快就将那个平素看起来高高的矿渣堆消灭了,不过这还没完,这些俘虏又冲向了用草袋子装满石灰的地方,然后又是一阵抢运。
忙乎了半日后,见船上还有空间,干脆将那些铁锭也搬上了船。
就要搬完时,从北面奔来了一队骑兵,一个个都穿着棉甲,显然是广州城的驻防八旗骑兵!
人数约莫一千,他们显然在附近观察许久了,见到警戒的特鲁琴骑兵也只有一千,最终还是出动了!
带着这一千特鲁琴骑兵的正是前满清包衣奴才年忘我,如果放在以前,他见到这些骑兵,就算是其中身份最低微的他也会赶紧趴在地下不敢动弹。
但今时不同往日,年忘我已经是如今这支远洋舰队两个旅的指挥官,见到有骑兵冲过来,立即下达了命令。
“二营从左翼包抄过去,三营从右翼包抄过去,老子亲自带着一营冲击正面!”
自从有了印度的马瓦里战马后,特鲁琴人还是第一次出动这么多骑兵正式与敌人作战,在孟加拉与英国人、马拉塔人作战时,他们人、马的配合并不在最为熟练的时候,只是不得已而为。
但眼下就不同了,他们在孟加拉待了半年,如今早就人马合一了。
而满清八旗的战马都是矮小的蒙古马,虽然骑兵一个个都异常勇猛,但与高头大马相比,终究差了气势。
特鲁琴骑兵还是老套路,距离敌人大约两百米远时,用步枪进行一波射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背在身后,再将手枪、马刀握在手里——既然是注重火器的骑兵,自然会将这些动作练得精熟。
“砰......”
一阵枪声大作后,双方的距离便只有一百米左右了,此时所有的特鲁琴骑兵手里已经变成了马刀和手枪。
之所以在两百米外用步枪进行射击,显然是为了压制住对方的弓箭,清军骑兵所用的弓箭都是轻便的软弓,就算使用抛射射程也不会超过一百米,而特鲁琴骑兵的专用步枪射程可达五百米!
还有,无论射击精度如何,在这个距离上对对方进行一拨射击后,在只剩一百米,在双方马匹的速度都已经提起来的情形下,对方多半不敢,也来不及再施射的。
如果是一百年前的满洲八旗可能会那样做,但现在的他们显然不会,虽然他们依旧称得上精锐,但显然没有以前创业时的那份冲劲儿。
抵近时,特鲁琴骑兵手中的手枪打响了,突前的八旗骑兵顿时扑到了一大片!
穿凿!
“啪.....”
“啪.....”
“啪.....”
“当.....”
啪啪的手枪声中夹杂着零星的冷兵器撞击的声音,但这阵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窑场后面的小山上,也有一些胆大的窑匠藏在那里,见到己方平日畏惧万分的八旗兵,还是八旗骑兵出现后,不用说心里还是满怀期待的。
何况,八旗兵手里不是长枪大戟便是长刀大剑,而对面的并不是青面獠牙,长相还与他们十分相似的特鲁琴蛮贼却只有一把看起来十分单薄的马刀,这期盼显然更炽热了。
场中霎时硝烟弥漫,等到这些工匠们揉了揉眼睛,一阵寒风吹过,将硝烟吹得无影无踪后,然后他们就大失所望了。
只见场中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八旗兵,而特鲁琴蛮贼却依旧还有一大批!
“啪啪.....”
随着几声枪响,以及战马奔驰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场中彻底干净了。
一个避雷针也没有了,只剩下特鲁琴人!
此时,他们心中没有“蛮贼”的形象了,而是隐隐有些期待。
在这里,他们很少见到八旗骑兵的出现,连绿营兵也很少见,最多的还是狐假虎威的巡检司弓兵,当然了,弓兵也就是一个名号而已,他们实际上与普通衙役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这些特鲁琴人进入窑场后,虽然行事古怪,将他们弃之如履的矿渣搬了个空,也搬走了一些铁锭和石灰,但他们专门为荷兰人制作的,上面画满了满满的基督教风格图案、用高岭土烧制的上等瓷器却瞧都没瞧上一眼。
另外,他们对于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老窑匠,以及在窑场煮饭洗衣的窑匠家眷、孩童也没有伤害,而是任其活动。
以前,一句“巡检司来了!”,窑场也会鸡飞狗跳,管窑的头儿少不得上前殷勤伺候着,走时还得塞上一些铜板或零碎银子。
若是绿营兵来了,那肯定是要跑的,只会留下话事的人与他们周旋,绿营兵打着“搜剿私自窝藏海盗之人”的名号大肆敲诈勒索也不少见。
至于八旗兵,他们几乎从未见过,就算见到了,也只有几个路过的骑兵,他们对于这些窑场倒是看不上眼,只会往热闹的集镇上钻,特别是名满天下的佛山镇,那里才是捞钱的好地方。
但这些特鲁琴蛮贼一个照面就击败了上千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八旗骑兵!
连年忘我也有些奇怪。
“以前在准噶尔时,那里的八旗骑兵的战力显然大大高过这里,虽然最终还是特鲁琴骑兵取胜,但多少也能给他们带来一些杀伤,刚才我带队冲阵时,可以明显看得出他们看起来兴奋,但实际上隐隐有些恐惧的表情”
“难道满洲八旗竟然退化到如此地步了?”
此时,一个营长兴冲冲跑过来汇报。
“将军!”
“说吧”
“是。此战我军只伤了十个,无一例外都伤了右胳膊,因为那是举着马刀的胳膊”
“还有,当我军冲到一半时,就有不少八旗兵扭转马头向后跑了,这让战事进行的很快”
“这么说我们第一拨步枪攻击还是有些成效?”
“那是自然,与之前的特鲁琴马相比,这马瓦里马同样高大健壮,但温顺得多,十分听从指挥,于是就能大致打出齐射的场景”
“职部仔细检查过,最后面的都是被步枪射杀的,子弹造成的创口明显不同,他们处在最前面的大约有一百五十骑,但有二十人被射杀,命中率达到了一成多,算不错了”
“我估摸着,随着最前面他们认为最勇猛的骑兵一个照面被射倒在地,后面的人肯定动摇了,马速就不禁慢了下来,这又给处在最后面的人造成了恍惚”
“进而,我军快速钻进去时,就能以快打慢,如果他们同样保持高速冲击我方,我军肯定会出现比眼下更大的伤亡”
“有多少杀伤?”
“近五百,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损失,我审问过了,由于附近驻扎的大队骑兵只有他们,绿营兵都只有少量骑兵,都不敢来,而满城里的骑兵也只有一千,竟然全部开过来了”
......
满洲八旗惨败之后,当接下来特鲁琴船队连续十日在顺德、南海、番禺的窑场大肆“劫掠”矿渣、石灰时,就完全没有大队的清军出来进攻了。
十日后,苏莱曼认为夺来的物资已经足够完成对香港岛、九龙营寨的加固、加高后,劫掠行动就停止了。
随即,一个关于“特鲁琴蛮贼”不去没有城墙、财富惊人的佛山镇劫掠,而是去各大矿场专门对矿渣、石灰下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广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