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退回到他的基地尖竹汶府”
“尖竹汶府?不是大城府吗?”
“郑信就是在此地起家的,暹罗首都大城府在上次缅甸入侵时被毁”
“另外,时下的柬埔寨国王乌迭二世背后是广南国支持的,这在郑信看来是不可接受的,于是他又立了一个柬埔寨王室子弟安农二世,让其在柬埔寨南部靠海的贡布称王”
“他留在同样靠海的尖竹汶府,就可以很好地控制柬埔寨的形势”
帖木儿闭上了眼睛。
“虽然湄公河三角洲非常不错,但以前莫天赐取得的河仙之地,并获得了乌迭二世赐给的七个省,如今乌迭二世岌岌可危,如果我军进入,岂不是比广南国、暹罗国更大的助力?”
“依着我国的实力,拿下整个柬埔寨完全没有问题,但那样的话肯定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在广南国因为起义军问题而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获得柬埔寨国王赐予的土地岂不是更好”
“那样的话,无论是广南国还是暹罗国都得掂量掂量,然后以河仙镇为基础攻占广南国的嘉定府才是上策”
“此后,暹罗国与广南国之间隔着我国与柬埔寨,就不会有非分之想了,还有,正好河仙镇总兵莫天赐逃到了嘉定,正好趁其没有回来,先一步拿下河仙之地,否则以莫家的威望,若是等他回到了河仙镇那就麻烦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于天地会那边,我军可以用海军支持,其余的还是靠他们自己努力吧”
“那我军呢?”
“兵发贡布,占据该地,并活捉或者杀死安农二世”
“殿下.....”,您的意思是一旦我军攻占贡布,并将安农二世献到乌迭二世面前,就可以获得以前莫天赐之地?
“是的,河仙镇虽然有着大量华人,但以我估计还是以高棉人居多,既然如此,若是有其国王正式下令将该地划给我国,管理起来就容易得多”
“而一旦我军介入,广南国、暹罗国也不会马上做出反应,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我军已经拿下河仙镇了”
“还有,马上通知香港方面,让其出动一支分舰队以及一个旅尽快抵达新加坡”
“是!”
“那荷兰人那边?”
“很简单,鸿基港那边不需要一支分舰队了,也没有人胆敢去攻击该地,让其速速南下,然后开进马六甲城附近,如果荷兰人聪明的话,就不会继续支持马来人,同时派出你们的人在巴达维亚煽动,让其后方不稳”
“是!”
......
一场飓风过后的贡布港。
整座港口城市还弥漫在一片湿漉漉的雾气中,大地一片朦胧,连往常浩渺无垠的暹罗湾也看不清楚。
所有的人都在享受着豪雨过后的片刻宁静。
这片土地,包括他们身后整个的高绵国最近几百年都是在强邻的欺压下度过的,一旦对面想要转移内部矛盾,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该国,由于该国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无险可守,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可以想象的。
于是乎,几乎所有的高棉国王上台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自己的宗主国,否则王位肯定是不保险的。
二十出头的安农二世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柬埔寨王室子弟,若非当下的国王是广南国扶持起来的,郑信绝对不会挑上他的。
无论如何,在这样的境地下,该国是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城市修建的异常牢固的,绝大部分城市都是用一圈竹篱笆扎住,里面除了寥寥无几的木制建筑、土坯房,边都是茅草屋了。
在多雨、泥泞、地下水位变幻莫测的这里,想要建造坚固的建筑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茅草屋反而是合适的选择。
安农二世,就这样住在一所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里。
躺在湿乎乎的床铺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一早才熬不住困意想要睡去......
“轰隆隆......”
正在这时,港口的海面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贡布港城自然被惊动了,安农二世的护卫赶紧跑到码头查看。
贡布港的码头是华人修建的,可以停靠大型福船,码头也颇大,为了稳住安农二世在柬埔寨的地位,郑信还在这里驻扎了一支小型舰队。
大雨过后天地一片朦胧,一缕缕黑烟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不时发出突突的声响,没多久,一艘他们从未见过的黑乎乎的巨大船只从雨雾中冒了出来!
首先跃入他们眼帘的是主桅杆上的那面旗帜。
红底金龙,正在海风中摇曳。
特鲁琴人的消息虽然早就传到了暹罗湾一带,但他们的船只从未到过贡布港,故此,这些人一下就惊呆了。
很快,有两艘大船已经抵近码头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抵近时它们转向北方,然后将其右舷位露了出来!
这显然就是特鲁琴人的铁甲舰队了,正是两艘巴图鲁,虽然是蒸汽战舰,但船舷的高度几乎与欧洲盛行的风帆战列舰平齐,自然比暹罗人的那些平底船高得多,中层甲板的火炮位几乎与码头平齐了!
“轰......”
巴图鲁开始咆哮了。
从岸上远处来观察的话,只见在倏忽聚集,倏忽飘远的云雾中不时显现出耀眼的火光,并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
这些轰鸣声如此之大,将船只本来的轰鸣声完全盖住了。
特鲁琴人施放的是散弹,两艘船每一侧各有八门十一厘米以上的火炮,加起来就是十六门,每次施三成,十六门全部施放完毕后,第一轮次的又装填好了。
也就是一次轰击过后,整个码头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竹城上,被警醒的安农二世手里也有一具荷兰人赠给他的单筒望远镜,见到这一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还没等那两艘大黑船施放第二轮,他就在护卫的保护下骑上高棉矮马跑了。
他跑向了北面,郑信在拿下整个柬埔寨后,将该国南面、后世贡布省范围的土地全部划给了他,眼看贡布港城待不住了,那就只能往北面的内陆跑,北面还有楚克、昂戈泽两座土城,先跑到那里再说。
安农二世一跑,他手下的人,特别是他的亲信,加上城里的士兵,大约一千多人都跟着他跑,高棉马比蒙古马还矮,并不比步行快多少,等特鲁琴人彻底拿下码头,并开始向岸上派出骑兵时,安农二世等人已经跑到几十里以外了。
至于贡布港城里面茅草屋、吊脚楼里住着的农户、渔民以及一般商贩倒是没有这个顾虑,虽然有些害怕,但总算没有跑,战战兢兢等着特鲁琴人的到来。
安农二世一气跑了百余里,终于抵达了北面土城楚克——他之所以不在楚克城居住,而是住在海边,显然是畏惧如今依旧是柬埔寨国王的乌迭二世——东南亚诸国,虽然没有一个安稳的,但对于王族来说,外患虽然可怕,但与王族内部的斗争比较起来那就不值一提了。
外患毕竟可以用割地赔款、纳贡、称藩等方式躲过去,而且外患显然不会天天都有,但王族内部的斗争那可是天天都有的。
故此,待在方便乘坐暹罗人的船只逃跑的海港显然比窝在内地好得多。
楚克城放在大清,那也就是一座只有一道土墙的小城,饶是如此,安农二世到了这里还是放下心来。
“开门!”
走到南面前时,他终于大吼了一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随着嘎吱一声,那扇比土墙还高一些的檀木大门缓缓打开了。
然后从里面开出来一支军队。
一开始安农二世并没有意识到不妥,不过随着最前面的骑兵散开,将后面一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明晃晃金甲的年轻人簇拥出来时,他不禁有些天旋地转!
乌迭二世!
乌迭二世与他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余岁,此时的他应该在金边城坐镇的,按照他与郑信的协议,今年整个柬埔寨赋税的一半都要交给暹罗国的,他需要全力处理此事才是。
但他显然一早就拿下了楚克城!
联想到贡布港的黑船,就算反应再慢的安农二世也知道了原委。
他这边只有十匹马,以及一千多早就疲惫不堪的步兵,而前面的乌迭二世手下至少有一百骑,甚至还有十头战象,身后也有两三千人。
安农二世知道自己这一次肯定跑不掉了,一想到本国王族对待叛徒的手段,他忍不住在马上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一想到强大的郑信,以及他麾下的几万大军,他又恢复了勇气。
他咬了咬牙催马就迎了上去。
“乌迭!你就不怕达信大帝的报复吗?!”
此时的中南半岛一带,除了缅甸,诸如暹罗、寮国(老挝)、越南、柬埔寨等国贵族的服饰都与以前的大明差不多,乌迭二世身上穿着一套金色的王服,上面也绣着衮龙。
“哈哈哈”
只见乌迭二世仰天大笑。
“郑信?在特鲁琴帝国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那广南国......”
“我答应了特鲁琴帝国的帖木儿殿下了,反正我国那南部六省之地已经划给了莫家,眼下莫家不敌郑信跑到广南国了,那么就将其划给特鲁琴人又有什么分别?”
“帖木儿殿下已经答应我了,今后不会再有暹罗国和广南国的欺辱了”
“你就这么相信特鲁琴?”
“那是自然,特鲁琴先后大败缅甸人、马来人、清人,连荷兰人、葡萄牙人都不看在眼里,我又有什么不相信的?”
安农二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飞身下马,然后跑到乌迭二世面前跪下了。
“国王,看在祖先的份上,请饶我一命,我不要贡布港了,只需要在靠近寮国的地方给我一个山地小县就行了”
乌迭二世自然不许,此时他身后闪出了一人,不是那王五是谁?
他策马来到乌迭二世一旁,然后轻声说道:“国王陛下,眼下贵国王族适龄子弟不知凡几,眼前此人不过是郑信随便推出来的,为的是制衡陛下您,就算将其杀死了,他还是能随时推出其他人来”
乌迭二世点点头,“也罢,既然天朝上国为你求情,那就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