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遇春却不为所动,梗着脖子昂首答道:“不可能!”
庹广笑道:“在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你先不要下结论,我说三件事,
你如果觉得有道理,就按照我说的办,如果仍觉得没有道理,那么我就将你交给白莲教”
“......”
“其一,你如果按照我说的做了,我依旧可以放了你,不但如此,你还可以继续为你的大清立下大功”
“不瞒你,对于长阳、归州、巴东的白莲教众,我们必须拿下来,至于兴山县的则不一定,我相信你手下还有些人,你可以徐徐收拢他们”
“在前述三地的白莲教众不在了后,兴山县的必定惶惶不安,还是很容易击败的”
杨遇春反问道:“围困兴山县城的是陕甘总督和襄阳镇总兵,就算你说的不错,又有我的什么机会?”
“哈哈哈”,见到杨遇春似乎心有所动,庹广禁不住大笑起来,“一旦长阳、归州、巴东的消息传出去,我敢肯定,其它几路官军肯定慌不择道,走为上策,生怕我军前去攻打他们”
“你想啊,连最为骁勇的杨遇春部都不堪一击,何况他们?”
“其二,你若是认为就算你失败了,清廷也能原谅你,因为败在我军手里的清军大臣名将数不胜数,如今的军机处首席大学士阿桂就是其中一位,你确实有可能平安无事”
“但阿桂何许人也?他是前皇贵妃的侄子,又是满洲人,深受当今宠幸,你一个化外蛮夷岂能与他相比?对了,你自称汉人,但清廷岂有不知你实际上是西川夷人的?”
“当然了,你坚持要回去,也由得你”
“其三,你还可以投靠我们,你若是牵挂成都的家眷,我方可以设法将其救出来,你现在点头答应,我马上就可以安排,绝对可以在清廷察觉之前将其带到宜昌”
杨遇春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这里的白莲教众,你估计也知道,我国对人口很感兴趣,这里的白莲教众集中了川东鄂西的精华,几有十万之众,在他们从襄阳一路奔逃到这里时老弱病残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年轻力壮之辈,我们太感兴趣了”
杨遇春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说道:“也罢,事已至此,我已经不可能回到他们那里了,我选择第三条路”
“很好,你过来”
......
当夜,特鲁琴贵客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王聪儿、姚之富、王庭诏那里,他们自然大惊,赶紧连夜起来来到了这里。
在客厅里,王聪儿坐在首位,姚之富、王庭诏、康孝忠、庹广分列左右,当中跪着杨遇春。
白莲教众显然知道杨遇春的大名,一见竟然是此人,一个个都是怒不可遏——在最近三年里,不知有多少白莲教的首领、家眷死在他手里,在广大白莲教众眼里,他是不啻于恶魔般的存在。
若是面对其他官军,白莲教众还有一战之力,但遇到杨遇春则只有逃命的份儿,如果不是清廷下达了围困而不是攻打的命令,估计这三座县城早就被他攻下来了。
一旦攻下来,屠城是免不了的,杨遇春以前就干过不少。
不过,归州城除了城池,外面还有三道防线,都有白莲教徒守卫,他是如何闯过层层封锁过来的?
这也是庹广的疑问,他立即将这个疑问抛向王聪儿等人。
姚之富赶紧答道:“此人武艺高强,又善于掩藏形迹,加之阴雨连绵,我军一个不慎被他混进来了也是有的”
杨遇春此时抬起了头,笑道:“姚长老,前次不是你与我军接洽的吗?”
王聪儿、王庭诏两人一听自然大惊失色,又想到长阳城张正漠、聂杰人的事,看向姚之富的眼神不免有些敌意。
姚之富大叫道:“教主、王头领,你们莫要上了这厮的当,他显然是在离间我们的关系!”
王庭诏没有理他,而是看向杨遇春,“你说,你是从什么方向摸过来的?”
杨遇春答道:“自然是东边”
东边,正是姚之富部下的防区,这下姚之富是百口莫辩了,顿时待在那里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此时庹广出面了。
“诸位,如今之计倒是有一个法子辨别真伪”
姚之富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庹广笑道:“还是我们前次提出来的,不过在眼下又有了新的意思,愿意跟着我们走的,自然与清军毫无关联,若是愿意留在这里的,那么......”
此时姚之富自然也不想什么东山再起了,虽然他是襄阳白莲教实际上的大首领,但在一般教徒眼里,依旧是王聪儿最大,若是他“勾结清军”的事情暴露出去,不但他这个东方长老做不成的,教众群情激奋者之下将其他撕碎了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忙不迭地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王聪儿与王庭诏对望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某种意味,不过还是说道:“我等也愿意”
庹广赶紧打蛇随棍上,“你们愿意跟我们走,我们自然十分高兴,但也是有条件的”
“请说”
“其一,跟随我们走时,必须全体去除武器”
“其二,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国遵奉的是长春教,信奉的最高神只就是女娲娘娘,你们必须改宗长春教,并接受长春教的约束”
说着又看了王聪儿一眼,“不过嘛,白莲圣母依旧可以成为我长春教的圣母,专门侍奉女娲娘娘”
虽然有些不乐意,但在这生死存亡关头,也由不得他们不同意,因为他们也知道,虽然没了杨遇春,但布置在他们附近的满汉官军还有不少,何况他们确实面临粮草告罄,内部即将崩溃的局面。
能够活着,谁不愿意呢?
......
随着归州白莲教问题的解决,孤悬于长江南岸巴东县的四川白莲教众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跟着特鲁琴人走。
得知康孝忠他们这里进展顺利,在等待运送长阳白莲教众的船队返回的当口,河仙镇总督阿沙莱又为他们派了一支分舰队以及三十艘民用腾吉斯。
而得知他们中最为勇悍的杨遇春部大败,而杨遇春也不知所踪后,围困起义军的清军顿时开始大踏步后撤,最后连兴山县的白莲教众也得以赶到归州与王聪儿汇合,得知是特鲁琴人救了他们时,自然也选择加入特鲁琴。
......
天津,此时庄霁云的铁甲舰队以及一个旅的军队已经攻占了天津码头,并击溃了前来救援的好几支清军水师。
北京城,得到这些消息的清廷众人全部跌坐在地上。
但他们还有一张底牌。
那就是张恨雪。
他们认定了张恨雪就是乞塔德的私生子,便决定扣押他作为与特鲁琴人的谈判条件。
不过,为防特鲁琴人报复,他们只是将张恨雪一行人软禁在鸿胪寺驿馆。
于是,张恨雪还是可以安安稳稳利用电报机给庄霁云发出了新的指示。
“我无恙,不过既然事已至此,营救我的唯一办法就是拿下天津,然后做出攻打北京的态势,在此之前,干脆将天津的人口全部掳走!”
对于庄霁云、罗芳伯(陆军旅长)两人,显然并不知晓张恨雪到底是不是乞塔德的私生子,但为防万一,还是按照他的指示行事了。
阿沙莱不仅给他们派来了大量的民用腾吉斯,还将马尔哈、林太平两个旅给他们派来了,显然是同意了张恨雪的建议。
而这在庄霁云和罗芳伯看来显然坐实了张恨雪就是乞塔德私生子的事情,赶紧布置起对天津府城的攻打事宜上来。
天津府城,是清廷在前明隔着海河的两座卫城的基础上建起来的,距离海河出海口还有一百多里,而在出海口则设有北岸塘沽港、南岸大沽港两座码头。
时下这两座码头显然已经掌握在特鲁琴人手里,但海河无法通行大船,特鲁琴军想要前行到天津城,就只能经陆路前往,等马尔哈、林太平两个旅一到,庄霁云便决定只在两座码头留下海军陆战队镇守,三个旅全部开到天津城下。
马尔哈原本是前任大汗喇什留给渥巴锡的宰桑,后来还曾追随渥巴锡东归,并在途中立下了大功,本来就是河仙镇的师长,于是就成了攻打天津城的统领。
三个旅总共九千人,到了天津城下时又进行了拆分,重新组建了六个大团,每个团一千五百人,三个团围住东城,三个团围住西城,静等清廷的各路勤王大军前来进攻。
对于清廷来说,留守北京城的人马显然是不会动的,那是用来守卫京师的,攻打特鲁琴军的只能是直隶总督下辖的各路人马,东北的人马,以及紧急奉诏前来的蒙古大军。
海河虽然不能通行大船,但赛音号还是可以的,故此,围困天津城的两个旅也没有粮草缺乏之虞。
唯一的隐患是,马上就要到秋季了,若是到了冬季海河是会结冰的,不过其冰层厚度最多十公分,赛音号完全能够将其破开通行。
加之他们还有济州岛这个后方大基地,虽然只有三个旅的人马孤悬于异域,但马尔哈并没有任何担心。
清廷对北京城的安危显然是万分重视的,一个月过去后,正值夏末秋初时分,救援天津城的三路大军终于到了。
直隶总督周元礼亲自带着两万大军抵达了天津西城,而科尔沁亲王旺札勒多尔济带着一万五千蒙古骑兵到了东城,盛京将军庆桂则带来了五千满洲八旗精锐,他们驻扎在天津城西北面的杨柳青镇待机而动。
四万对一万,此时的清军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并不是后世八国联军入侵时的那副模样,何况在接受了荷兰人、英国人的协助后,他们的火器配置也大幅增强了。
特鲁琴人还能像准噶尔之役那样占据上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