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伯!
想想也是,却克里手下能够面见特鲁琴高官且不会被拒绝的,也就是陈兰伯了。
乞塔德上次来到远东时曾在罗芳伯的介绍下秘密接见过他一次,当然了,当时他还是郑恩的手下。
“原来是昭披耶大人”
乞塔德的声音里带着戏谑,这让一脸雨水的陈兰伯有些尴尬。
当然了,乞塔德也不会就这样视陈兰伯为“叛逆”,像他这样的人能在暹罗国立足并恩荣等身实属不易,以他的见识,在郑信、郑恩都死了的情形下投靠却克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而陈兰伯的尴尬并不在于乞塔德称呼他为“昭披耶大人”,而是他知道特鲁琴人手里还有一个筹码。
那个筹码还是他秘密安排的。
自从上次那件丛林狩猎遇刺事件发生后,郑恩便意识到了自己在暹罗国并不安全,如果他的对手只是一般的暹罗贵族,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那个人却是王国势力仅次于郑信的却克里就不一样了。
在击退缅甸人的战事里,明面上是以郑信为首,但兵力大多来自以前大城王朝贵族的私兵,其中以却克里的私兵最多,这也是就算发生了那样的大事,郑信也一直隐忍不发的重要原因。
他如果将却克里杀了,没准大多数前朝贵族都会叛乱,别的不说,跟随他们的私兵就有十余万,这是郑信不可承受之重。
郑恩妻妾子女众多,发生那件事后,他就将其中一对自己最钟爱的儿女让陈兰伯秘密送到了河仙镇,以防自己再遭到不测后举族覆灭。
郑恩的威信虽然在暹罗国远不如郑信大,但他毕竟是郑信的堂弟,在暹罗唯一的亲族,在某些情形下也不是不能继之而起的。
如今他这对儿女也长到十五六岁了,此时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以陈兰伯的见识,甫一见到乞塔德亲自来到这里就知道事情要遭——这一次特鲁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船舱里,陈兰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与乞塔德相对而坐。
“却克里派你来作甚?”
“......”
“哈哈哈,显然是让你来质问我为何我国会介入暹罗国的事情吧,不妨告诉你,郑信,是接受过我国册封的人,岂能在没有我国过问下擅自废立?这就是理由,知道了吧”
“陛下,贵国声威我国不是不知晓,只是事出仓促,您是知道的,我国最重礼佛,但废王却在大寺庙对佛不敬,还不顾国家初立就大肆压榨民力,造成民怨沸腾,我国殿下收到佛祖感召,奉命废之,这也是天道循环啊”
“好了,不谈这些了,说说吧,你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
“这......”
“实话告诉你吧,曼谷城虽然高大坚固,但难道能比得上马尼拉?马尼拉城城墙基础厚达十丈,还不是被我国轻易就破了?”
“还有,城里虽然还有十万大军,但能够抵得住过我国战舰巨炮的轰击吗?”
“废话少说,我就让你现场瞧一瞧”
说着拉着他的手来到舱外,两人都打着伞,乞塔德领着他来到距离烟囱最近的一座大型旋转炮台面前。
“这是我国的二十三厘米巨炮,嗯,换算成大清的,约莫是七寸多,可装填重达一百斤的重型炮弹”
他看着一旁的庄霁云。
“立即下令,所有的主力舰上的二十三厘米口径大炮,开始向昭披耶堡进行轰击!”
说着就拉着陈兰伯离开了。
回到船舱后,船只立时就开始咆哮了,陈兰伯依着舱门查看着,只见那座巨炮每发射一次,船身就猛地晃动一下,似乎马上就要倾覆,让人胆战心惊,而那巨大的声响更是让人心胆俱裂。
对付这样的坚固堡垒,自然要用上带有穿甲部位的穿甲弹了,该部位掺入了部分猛料、钨料,坚韧无比,加上是从线膛炮里发射出来的,甫一出膛就自带高速旋转,当其接触到石墙后不会马上爆炸。
而是以极高的速度旋转着往里面钻,特鲁琴穿甲弹的长度就是奔着石墙来设计的,可以深入到里面约莫二十厘米,若是正好击中结合部位,还可以多往里面钻上十厘米。
无论如何,二十厘米也够了,此时后面的弹体部位才会在撞针的撞击下爆炸,抛开穿甲部位、弹壳的重量,里面还有重达五十斤的黑火药!
然后就是猛烈的爆炸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又会让周围一米左右的地方完全毁垮,第五舰队此时拥有两艘博格达,上面有四门这样的火炮,当下四门火炮齐齐对准了昭披耶堡面临河流的那道城墙开始怒吼。
而另外八艘巴图鲁则开始用舰炮对准了曼谷城靠近河流的这一侧城墙,一旦对方的火炮开始轰击,那就会毫不客气予以反击。
昭披耶堡是仿照圣地亚哥堡建设的,不过此堡不像圣地亚哥堡,后者是西班牙人花费了十年功夫才建成的,墙基厚达三十米,却克里没有时间来完成这样的建设。
于是,该堡只是按照曼谷城的厚度建了十米宽,当一发重型穿甲炮弹钻入其中时就让一米左右的石块松垮,若是连续轰击,不消半日整面城墙就会应声而倒。
随着舰炮的响起,曼谷城、昭披耶堡上的火炮终于开始了零星的反击,不过,其普遍的十二磅火炮面对铁甲舰队却是如同隔靴搔痒,原本铁甲舰队的软肋烟囱早就被特鲁琴人加强了。
陈兰伯也听到了十二磅炮弹落到博格达号上的声音,这声音与二十三厘米重炮比较起来那简直是云泥之别,而此时的乞塔德却没有观战了,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舱室里喝起茶来。
陈兰伯观察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是代表却克里过来的,没有顺利回去,特鲁琴人的战舰就开始轰击了,这在却克里那里就意味着两件事”
“不是他陈兰伯被特鲁琴扣住了,就是他陈兰伯投靠了特鲁琴!”
“依着他郑恩亲信的身份,却克里多半会相信后者,那样的话自己的家眷就会遭殃!”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直冒,他小心翼翼走到乞塔德身前。
“陛下,我该回去了”
“哦?你回去了会怎么说?”
“自然是贵国是为废王报仇来的,不想听我的话”
“不,你不妨再等一等”
约莫过了半日,此时雨势似乎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城头的火炮虽然众多,但在如此雨势的情形下想要顺利发射实在太难了,而特鲁琴战舰却无须顾忌这些,照旧发射个不停。
他们每成功发射一次需要准备大约半个小时,这就造成了虽有发射,却是稀稀拉拉,完全不会对第五舰队造成任何损失。
“喀喇!”
只听得一声巨响,然后那座矗立在昭披耶河东岸突出部位的昭披耶堡面向河流的那面城墙就倒塌了一段,然后露出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