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身墨色长袍,束发玉冠,耳尖悄然红了几分。
他捏着信纸细细摩擦,心中烦躁似火烧般翻来覆去。
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念念想我了。
我的念念想我了。
她想让我回去!
燥热气息弥漫营帐内。
良久,潇潇风雨微洒入内。
带着湿气的清风,将庄时宴吹得清醒几分。
他轻声将守在外面的暗二唤了进来。
细细地问关于花家这些日子在郡城发生的事。
暗二道:“自从您去信给通州监察史大人房至严之后,房大人便命人去花家提点了大小姐一二。
只是大小姐悟不出吴名先生的提点,便又想了个更保稳的法子。
说要在茶宴结束之后,在整个南越各州各郡都开上钱庄,势要做天下第一富商。
不过,属下和暗一命人时时查探花家表姑娘发现,她总是与黄家的大小姐说花家的事。
好似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但是黄大小姐是苏府的人。
那黄橙橙每每得了什么花家的新消息,都会去先苏家禀报一番……”
他将这些日子在花家所见所闻,尽数道与庄时宴。
甚至于,房大人将苏广盛警示了一番。
苏家来了一个行踪诡异的人,给苏家送信这样的小细节。
都禀报得一清二楚。
只是,因着苏广盛身边有许多精锐守着。
他们不能靠近得知那信中消息。
但听得苏广盛有所异常。
还有那通州都尉,居然给了花念念一块玉石,还说极为喜欢他的小姑娘。
庄时宴不虞。
“那个韩铭喜好娈童,最爱的便是良家子。
待你回去,便去寻了证据在手,待有朝一日,我能用上。”
在他看来,韩铭朝着花念念表达喜爱之意。
不是惦记她的钱,便是惦记她的人。
暗二拱手:“属下明白!不过,属下派人去苏府花二小姐身边的线人回报。
最近苏家种出了新茶,似乎比花家的‘君山银针’还要强一些。
这次茶宴,他们打算用那茶在南越茶商一界打开路子。
黄家大小姐还借着邀请花家表姑娘出去喝茶的契机。
试探表姑娘那茶的味道和花家的‘君山银针’相比如何。
想来是打算在茶宴上,给花家致命一击了。”
花家的‘君山银针’,对于花家有多重要。
便是整个郡城上下,都无比明白。
得知苏家的打算,和他家最近的诡异行事。
庄时宴皱眉:“最近营中,信王一党的亲信总是蠢蠢欲动。
那苏广盛既是给他提供钱财,想来也应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他一直都惦记花家财富,应该不会错过这次茶宴,打压花家,获取花家财富的机会!”
庄时宴虽然不常涉朝中事。
但是因着他在军中行走,对这些事倒也知晓几分。
听得主子解说,暗二皱眉。
“这花家上下,老的老,弱的弱。
若是苏家真的再出手打压花家,定是要比上次陷害花家通敌卖国一罪还要下手更狠。
或者,必得一击中的,打得花家无法翻身。
咱们如今无法得知郡守府的计划,该如何防备?”
花念念或许不知。
但是,暗二他们这些人经常在暗中行走。
时时抓取关于对花家任何不利的消息。
庄时宴又从暗二时时禀报的信息中,敏感地嗅到了花家危机。
“边城雨季,一下便得下一旬。
今天是初七,再过八九天,临近十五天晴之时,边疆战事便会又起……”
少年皱眉,黑眸凝重。
“主子的意思是,信王一党无钱支援军中战事,命人急急筹钱。
偏巧,郡守府为信王办事,又一直惦记花家财产。”
暗二说着,双眸露出惊色:“难道是他们,要在下次军中开战之前,夺了花家财产,用来支援军中物资?”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少年声音沉重,喉结轻轻滚动。
“那这该如何是好?属下立马回城,告诉花家,让他们提前做准备!”
暗二拱手请示。
雨季还得个七八日,那他回到郡城刚好也是七八日。
正巧赶上两国边疆开战之前,想来是能及时保住花家部分财产的!
“时间赶不及了。”
庄时宴淡淡摇头。
拇指不停地摩擦着手上的黑玉扳指。
“那……”
暗二皱眉,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我跟你一道快马回去!”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庄时宴仔细地将手中来信折叠好放入怀中。
认真之色,仿若是在对待什么宝贝。
“可是,军中怎么办?主子您来这里,也才不到三月,正是上升之际!”
相比花家,暗二更看重的是自家主子的前途。
“为了不让信王一党的人察觉,我入夜再回去。
先去司马大将军的营中请几天假。”
将士入了军中,便不能再随意出边疆。
但若是被司马大将军派遣,去做其他的事,情况便不一样了。
信王积累物资如此着急。
他也可以用这个借口。
“可司马大将军对主子一向看重,若是她得知您为了大小姐回家……”
暗二欲言又止。
却见少年一记冷眸看向自己。
“这话,你可曾对念念说过?”
司马意对他,却是独特。
可是,君有心,他无意。
为着不产生暧昧,他也是能避则避。
最担心的是,这事让自家小姑娘知道。
想着,花念念虽然表面一派天真。
可是私下,却因着中毒和身份不愿与自己亲近。
少年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属下并未说过此事!”
暗二不防,庄时宴竟对这种事会如此严格。
“那便好!”
少年整理衣袍,披上防水皮披风出了营帐,踏入雨幕,朝着所有营帐正中间的主帐走去。
暗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身子稍稍松了几分。
他发现,自家主子入了军营之后。
经历了铁血历练,气息越发的嗜血狠辣,比之从前更甚。
而这边,庄时宴匆匆入了主帐,得了司马大将军的召见。
寒暄两句之后,便要请命回乡。
说是要回乡积累物资,支援边疆战事。
少年神色郑重认真,额间还挂着几滴水珠,可见来得匆匆。
他面容清隽淡漠,似对这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
一身简单的墨色长袍,都能让他穿出几分风骨。
可如今,要回乡收敛物资的提议,却如此着急。
司马意不禁怀疑:“本将记得,这些年花家也不曾少了对军中的供奉。
也细细盘算过,军中物资还能支撑两个月,并不急于一时。
正临两国交战之时,你现在回去做什么?
你身为军中将士统领,也该知晓,领军将士乃是军中心骨,不可轻易离开。”
大将军虽掌管军中七十万大军。
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
她正值花信年华,却为着司马家上下不被朝中有心人觊觎,发誓永不嫁人。
司马意着素锦轻裘在身,与帐中少年相对而立。
二人身间,只隔了一詹沙盘。
上面树木林间,小路大路,沙场村庄栩栩如生。
虽只有三尺宽,却好似隔了千山万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