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青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紫发少女看着空荡荡的背后,这里的魔物已经被她扫除干净。
虽然那家伙说着由自己来打头阵,可一旦真的出现什么魔物,都是少女自背后绕行而出,执剑破敌。
李素青称自己是依靠嘲讽来吸引攻击锁定的道标,这样的话少女就能无伤取敌,而不会落入二人初见时的场面。
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这种情况下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因为在最危险的境地,稍有差池,都将酿成大祸。
况且,考虑到恶螭怨念的强大与狠辣程度,每一点小错误,只会成倍地造成危险,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这样的配合也是最优选项,虽说他负伤风险很大,但李素青执意要这样,刻晴自然对此并无异议。
可谓是:
“歇后语——周瑜打黄盖”
“一个负责打,一个负责挨。”
“不对,在他不间歇讲冷笑话时还是两个人的足迹,但进入这个区域后,就只剩下我自己的足迹了!”
刻晴俯身,仔细查看着身后足迹,希望找到李素青在哪里。
“一路跟着我的人,留下过足迹么?”
她很担心少年的情况,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吭不响地消失在眼前,无论是摔阴沟里了还是遭遇什么危险,都显得并不寻常。
“希望他只是掉进水沟里了,除了狼狈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周遭静谧无比,少女耳朵转动,只能听到自己不算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咚、咚、咚越跳越快的心脏声。
不知道为什么李素青进入洞窟以后,就一直喋喋不休,他不是和我一样轻微社恐吗?!
刻晴开始并不习惯,这样一个喋喋不休的话唠素青,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轻策庄中,微言大义,却也字字鞭辟入里的李素青。
如果说有不对劲的话,那应该是从进入未央洞开始就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李素青是已经察觉到这一点,然后来提示我的吗?
这种感觉令人很难形容,就像每次给狗送食物以前打开红灯、响起铃声;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铃声一响或红灯一亮,狗就开始分泌唾液。
老话讲:习惯成自然,虽然不太合适,但巴甫洛夫用给狗狗喂食物的这一实验,已经有理有据说明了这点,
无论什么生物,一旦它习惯的环境因素突然改变,那么这生物会立刻感觉迷茫而无所适从,一切不再自然,
一路走来,二人就这么默契地配合着,突然失去自己的同伴,少女感到十分不适,心中担忧而惊疑,但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没错,我就是陷入这样的骗局了”
“从那时起,跟在我背后“人”是…”
一阵阴风自背后袭来,锋利无比的爪子发出破空之声,
正蹲下查看足迹的少女来不及躲避,锋利的兽爪狠狠从后至前刺穿少女的胸膛,顿时,鲜血喷涌如泉。
“你!?!”
“李素青”带着嗜血的笑容,仔细欣赏起少女这一刻被信赖的同伴背刺时,绝望又悲愤痛苦的表情,
刻晴反手抬剑洞穿牠的眼睛,却再无力举剑进行下一步反击,
“当啷啷……”表面闪耀着雷光的匣里龙吟掉落于地,悲鸣一声。
“『元素力』的支配者吗?应该比那些渣滓美味些吧!”
“果然,用放弃双眼为代价,先换你殒命的决策是正确的。”
“『献祭』终有所得,如是而已。”
“呵呵呵,就这么吃掉你,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素青”不再掩饰牠的幻术,颀长而狰狞的长螭骨骸浮现,溃烂腐朽的血肉外翻,
魔神是剿不净的,他们的尸骸会化为名叫“魔神怨念”的毒物,继续腐蚀世间,
恶螭是一只无限接近魔神的猛兽,但牠依旧不是魔神,阴狠险毒,则成了牠保护自己的最优选。
这已经不只是那一只被帝君镇压的古螭,而是在几千年岁月洪水洗炼之下,习得伪装,擅长阴损的怨念集合体,
牠缓缓开口道:
“死亡是一种解脱啊,死亡就不会承受两千余年的黑暗,就不会用大半辈子体验瑟缩在箱箧中,无法舒展身体的感觉,”
“你,还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的。”
“你的先祖对我做过什么,我就会把什么还在你的身上。”
“我会让你,看着你的同伴绝望,甚至由他来结束你的性命。”
恶螭身死,其怨念杂糅更多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怨念,如今不改先前阴险,甚至变态程度在千年的封印之中愈演愈烈。
牠驾驭起四渎滥觞之流水,赋予其蛋壳的翻涌形态,
说那是蛋壳也不甚明确,而是一种表面翻滚着浪涛的薄膜,以一种反重力的方式,浪花不断涌现又湮灭,
一层薄膜是肯定不够的,于是上千层薄膜集结交织,彼此一层层覆盖挤压……
少女的身躯被流水蛋壳包裹住,只至从外面看只是一枚巨大的水球,却看不到内部有人。
“失策了……”少女目光暗淡下来,她身上碗口大小的伤口流血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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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从进入这个区域后,就是你分开了我们?”
完!这老长虫打我们进来起,就计划擒贼先擒王,牠从不着急杀死猎物,只是想用玩弄猎物,来做为逃出封印的开胃菜。
“知道就好,姆,你难道就不好奇,你一直信赖的伙伴,去了哪里吗?”
瞎了一只眼,但自其中流淌翻涌的黑血,显得古螭更具有无形的压迫感,
牠温润和熙地笑着,像是摆脱作业囚禁的小学生撒欢玩耍一样,尽管牠自认为温暖的笑容在人类眼中,只是可怖而不可接近,
古螭伸出八丈有余的长舌,舔舐连白骨都染成黑腐的,暴露在外的几颗臼齿,
是时,剑柄挂有紫金流苏的长剑落下,剑身环绕着层层的雷光,照亮着少年惨白的脸,那不正是刻晴的那把匣里龙吟吗?
这一次,真的玩脱了。
少年心脏停摆,浑身血液骤冷。
……………………………………
归离原,望舒客栈。
降魔大圣站起身,看向轻策庄。
“那是,魔气…还有浓郁的业障?”
“可恶,明明这么浓郁,为什么现在才有征兆!”
于是客栈瓦片之上,藏青色烟尘散去,
魈化作一道青光,飞速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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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从她来到轻策庄开始,这一刻就在我的计划当中!”
“从前封印我的人,我只能感叹自己技不如人,败在他们手里,实属活该。”
古螭似乎面有追忆之色,自从被岩王帝君斩杀,又被普通人们封印,牠早就被黑暗磨成了阴损的心性,以及……一丝胆怯?
牠始终畏惧着,再度被蝼蚁击败,再度被封印在无边的黑暗苦海。
然而,毕竟是痛定思痛过,牠变得不再横冲直撞地鲁莽行动,而是在蛰伏中愈来愈热衷于诡计与阴谋,
与此同时,牠的大畏惧也愈来愈严重,牠被打怕了,愈发不敢做出选择。
“唯一的变数,就是你这个家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不过,告诉你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古螭仅剩的一只眼骨碌碌地转动,浓浊的黑雾伴随着牠疯狂的演讲,从上颌骨的上方喷吐倾泻而出,
牠正肆无忌惮地,宣泄着牠无尽的不满、不安与阴谋得逞的快意:
“你只不过是个开胃菜附赠的花生米!”
“两千年!两千余年的布局!”
“你知道我这两千余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暴虐的摩拉克斯两千年前杀死了我,那群暴民又在五百年前加固了封印。”
“呵,紫发赤瞳,这人类是当年那个封印我的家伙的后裔吧,现在你的后人不还是落在我的手里!”
“这就是因果报应!是你们的报应!”
“你们当年夺去我吃了一整个村子,才换来的化龙机会!打碎我的龙角,抽出我的龙骨,劈碎我的逆鳞!剜去我的金丹!”
“一整个!!一整个村子啊!!!”
“你们这样做,对得起一整村人吗?”
“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我的化龙时机,就被你们这么糟蹋掉了!”
“这还不算完,你竟然还请来摩拉克斯,那个镇压我主『砗磲海君』的暴君,将我在无妄坡斩首!”
“这仇恨,我已经记了两千多年了!”
“你该死!死的好啊!”
发泄了一通,说着愤懑不平话语的螭兽,在这时看向面冷如霜的李素青,
“哟,摆出这种脸色做什么?”
“生气了?生气也没有用的,她都凉透了,你明白吗?你见不到活生生的她了!就像我再也没法为『砗磲海君』驾车巡海一样,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你们人类说红粉骷髅,不就是这样吗,上一秒还是红颜知己,下一秒已经是冰冷骷髅。”
“我是造成这一切的存在,而你,孱弱的人类哈哈哈哈,就连接近我都做不到!”
“想想看吧,想想看吧!你不痛苦吗?生命如琉璃百合初绽的少女,前途如霓裳盛放的少女,就这么因你而死!”
螭兽喷吐出锐利的水箭,在牠尽兴前,还尚不想彻底杀死这个玩具。
不知为什么,螭兽的某个排比让少年顿感极度的愤怒,却也冷静下来分析状况。
水箭都缠着愈来愈浓的黑雾,极速射向前方,少年手执刻晴的匣里龙吟,时而近挡,时而远遁。
他心里焦急,刻晴连武器都被夺走,至今不见踪影,目前死生未卜,
但他尚有一线希望,明明说好了是自己打头阵,要死也是自己自找的,明明自己都没死,她一定逃出去了……
未来会成为玉衡星的少女,约莫是已经去搬救兵了……
虾球让给你,我半点不沾!!
她不会有事…她不会有事!!
“可爱吧?啪,她死了。”
“她可是把后背交给你了,这么信任你的同伴,就被我用你的样貌残忍杀死了。”
“你知道她当时看“你”的表情吗?哈哈哈哈哈那么不可置信,那么悲伤、痛恨!”
“你体验过背叛么?”
螭兽一直在挑拨他的情绪,但他确凿知道,这老长虫说的都是实话,是他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分明昨天还俏生生的生闷气,昨天还挥刀切土豆丝的那个少女已经因他而死了!
螭兽狞笑着回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怕是传说中的夜叉到来,牠也有能力,来拉着两个突兀叨扰牠洞府的人类陪葬。
此刻,牠认为要好好玩弄这个玩具,才能对得起自己两千余年的封锁。
“真是令人回味,仇人后代的痛苦,看一次还不解恨,真的好想再多看几遍!!”
少年十分狼狈的逃开一次次攻击。
“仇人的后代?这个狗东西在说刻晴?”
“为什么只见长剑不见人?如果我站在一条被关押到精神变态的恶螭怨念视角,对面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孱弱小虫虫,”
“假如像伍子胥那样的侮辱戮尸,恐怕会当场把我气死,牠不是想不到,而是有更大的乐趣待牠实现。”
或许是神剑有灵,李素青有种错觉,那把闪耀着雷光的长剑,在指引着他逃奔的方向。
长剑在他手中震颤,不像是感受到主人死去的悲鸣,而像寻到主人的护主小犬,牵着他赶紧过去护驾!
神物自晦,老长虫没发现这柄剑的异常!
“匣里龙吟,究竟要告诉我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