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过三巡,菜过五味,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行秋率先开口:
“感谢诸位,让鄙人吃了一顿丰盛无比的美味佳肴!”
“这天下,犹如一羹汤液,天地为炉,阴阳为炭,造化若水,善恶如料。”
“夹以四时之清风,佐以百代之过客,辅以长留之磐岩,化天地万物于汤液之中,共沸一处,一切以味的谐调为尺度,或辛辣、或浓郁、或爽利,快哉快哉!”
方士重云表情认真,开口道:
“凡味之本,水最为始。”
“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
“灭腥去臊除膻,必以其胜,无失其理。”
“想不到,这位伊尹老师的思想,竟然让我突然对控制纯阳之体有了些感想,真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得道妙人!”
李素青突然问到:
“重云,我那是提到琉璃亭新月轩的策略,你好像十分感同身受,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然后看了看这位憨厚老实的方士,手中那个怎么也啃不化的冰菓,问道:
“你是被雪糕刺客给背刺了吗?”
方士点点头,有些悲伤,说:
“我已经吃了十几年雪糕,每根也就五十摩拉。但这次路上来得急,所以随手抓了一根,”
重云突然显得悲伤又愤怒,继续说:
“一千摩拉,他要了我一千摩拉!还说这冰棍不化,质量好,面向高端人群。”
“结果行秋用火折子烧,它都没融化……”
于是李素青同情的拍拍重云肩膀,问:
“你知道稻妻那边,有个和冰棍相关的轻小说叫什么吗?”
“I scream !!!”
悲伤方士舔着他的悲伤雪糕,悲伤地离开了,和快乐耍重云的乐子人行秋一起离开。
原来,方士和侠客的悲欢并不相通,有的人为“雪糕刺客”而肉痛,有的人依旧快乐放松。
香菱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几个月后,大家谈过的问题,应该都会有变化吧。
于是,她对众人说倒:
“大家下次秋日霜降再聚啊!今天真是收获颇多,云先生没有来真是可惜。”
………………
李素青现在有些畏惧这位胡堂主,
“躲得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畏畏缩缩的少年捂着胃走近。
“咳咳,本堂主给你那位三咪也找了活干,晚上找她聊天的时候,记得与她商讨联合建立味精生产工作线的事。”
“堂主,我能问件事吗?”
“问!本堂主知无不言!”
“堂主,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
“从你知道我记忆的问题起,你就有在偷偷谋划今天罢!难不成,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吗?”
“嗯,本堂主只是想告诉你,人生除死无大事,虽然你的记忆那么糟心,但也不妨像我一样,活得快乐自在,无忧无虑。”
“活着,就有一切的希望!”
李素青了然,理解了少女胡桃的苦心。
不过,纵使堂主这么说,她其实也没能真正的做到,她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快乐自在,逍遥洒脱的少女吧……
她其实是让自己看起来像乐天派一样,而乐天派的内心深处是怎样,谁解其中味?
“好啦,不说这些。今天我们配合的怎样?”
“有本堂主和你一起出马,什么困难都足矣嘎嘎乱杀!对不对!”
“……”
嘎嘎乱杀一词出口,少年一直都能记得未央洞中,原先微笑的少女身体逐渐冰凉的样子,他是一个失去遗忘功能的人……
“诶?怎么不说话?加了本堂主的好友,还一句话都没聊过,”
“你小子,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不小心。”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原来,不知不觉中,往生堂早已成了李素青在璃月港的家。
……………………
告别繁华喧嚣的璃月港夜景,二人回到了宁静淡雅的往生堂。
看到孤苦伶仃,独自饮茶的独居老人钟离,素青的大脑里突然蹦出,前世那种公益广告里的台词——
“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胡桃立刻凑上去跟独居老人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是怎么带着小仪倌与那些朋友斗智斗勇,自己怎样语出惊人,嘎嘎乱杀。
堂主特意打包了一些钟离爱吃的绿豆糕。
一个足够智慧的人,是不会选择一天之内轰炸味蕾两次的,只因人会习惯,第二次效果会减半。
不够智慧的素青,也还是拒绝了堂主的“幽幽大行军”套餐服务。
在钟离先生颔首后,少年有些受宠若惊地跑回守夜人员工宿舍…不,是“家”。
人是会习惯的啊…哪怕是客居璃月港往生堂的一处小舍,
但这里有古灵精怪的少女堂主,博闻强识的钟离老班,还有倔强和蔼的老王头,
还有那些下定决心,在一个对逝世讳莫如深的国度里,却要让与死亡有关的时刻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的师哥师姐……
此刻刚刚入夜,中午那段饭有些太久,大家都不饿,所以堂主带他散了散步,就让他回去自己温习功课了。
功课?什么功课?难道不是聊天吗?
……………………
璃月总务司,衣帽间。
紫发少女正在照镜子,欣赏已经身着玉衡星服饰的自己,
距离上次与李素青通话,已经过去了几天。
刚刚审理了一起黑心恶霸压榨工人的案件,
这是少女在拉车工作之余收集证据,最终一股黑恶势力团伙被连根拔起,当场抓了个人赃并获。
“呵,敢明目张胆打人,还说什么自己有靠山,当真不怕悠悠众口吗?”
刻晴十分震怒,但知道自己的脚步不会在这里停滞,当发现一只蚂蚁时,家里其实就有很多蚂蚁了,她的游历,还未结束。
这是,她看到有人用团雀机关给自己发来信息,
“吃了吗?”
于是少女回复:
“我不知道,你的工作做完了?”
另一边,少年有些诧异,这种语气,难不成她正在气头上?不过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没吃呢吧,或许,她遇上什么事了……
“做完了,你在璃月港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憨憨会这么敏锐?
难道说自己安排他去往生堂,也让他成长了很多?
少女的注意力被分散,决定回复:
“好,我等下去往生堂找你吧。
记得尽东道主之谊,请我吃些东西。”
完了,快四个月没见了,有种网友线下面基的感觉啊……
于是征求堂主和钟离的同意后,少年飞奔去万民堂,点了些简单的饭食,说要招待客人。
香菱好像想起来什么,问道:
“素青,胡桃说的幽幽大行军,真的好吃吗?”
“好吃吧…是家的味道,朴素但能轰到味蕾悄然无言。”
回到往生堂,发现气质干练的刻晴已经在和客卿与堂主交流,
“来了啊!”刻晴挥挥手。
少年点头,但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给刻晴介绍起自己刚带来的热乎菜肴。
紫发少女认真听着,也不插嘴。
钟离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看热闹的堂主离开了,也将二人的茶杯带走,大概也想在夜晚的璃月港四处走走吧。
“你这憨憨也有这么能说会道的时候?”
刻晴喝了一口茶漱口,对分享今日见闻的少年表示好奇,
“只能说,是耳濡目染罢!”
二人皆有成长,却亦如旧时相识。
“对了,你神之眼的问题解决了吗?”
少女看向被少年制成怀表携带的草属性神之眼,光芒比未央洞彻底暗淡时要亮一些,但看起来未曾恢复全盛,
李素青抬手,无数翠绿色薄膜伸展,就像覆盖池塘的浮萍那样,但没一会儿就彻底崩散消失。
“看来,等它恢复还需要一个契机。”
李素青为星斗茶杯的主人添满茶,并且给她写了个请假条。
然后少女又对李素青讲了自己与恶霸斗智斗勇的故事。
“我计划,还要在南码头和璃月小巷再实习一段时间,所以,我们下一次相见,恐怕是秋末即将入冬的时候了。”
水足饭饱的少女拉上少年绕璃月港转了转,试吃了排队如长龙的小吃摊,在帝君公仔前略微驻足,遇到了表演杂技变脸的受益人,看见了满天星河流转的夜空…
不夜城璃月港晚上热闹非常,恰逢今夜有迎神赛会,十几个人抬着一个金脸或蓝脸红脸的神像匆匆地跑过去,迎的好像是甚么“五通神”。
也有手艺人用一点烂泥,一点颜色纸,一枝竹签和两三枝鸡毛所做的,吹起来会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的哨子,叫作“吹都都”的,孩子们一买到就吡吡地吹它两三天。
期间,二人遇到一个摆摊的白胡子老书生,为了给生病的妻子筹钱,他拿出自己的全部藏书,设立了一个挑战,
参加者每人二百摩拉,谁能率先背完哪本书,这书就能归谁,也不枉自己一生的批注研读为学,
谈不上热闹,也说不上冷淡,可怜的是,好多家长都让孩子们参赛,希冀孩子多背书学习,然后自己躲在一边畅快闲聊。
“去背你的书。”一位男子慢慢地说。
孩童忐忑着,拿了书背。担着心,一句一句地读下去。
两句一行,大约读了二三十行罢,男子说:——
“给我读熟。背不出,就不准去看会。”
他说完,便站起来,继续与其他家长攀谈了。
孩子的表情有些悲戚,似乎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但是,有什么法子呢?他很渴望去看迎神赛会。自然只能是读着,读着,强记着,————而且要背出来。
“粤自岩王,生于太荒,”
“首出御世,肇开混茫……”
在喧闹的月夜中,孩童似乎头里要伸出许多铁钳,将什么“生于太荒”之流夹住;也听到他自己急急诵读的声音发着抖,仿佛深秋的蟋蟀,在夜中鸣叫似的。
深知孩童苦楚的少女下定决心,放出素青大杀四方,最终与众人一起为赢下所有书的少年喝彩鼓掌。
那诵书的孩童聪慧非常,竟然发狠似的背完了晦涩的古文,刻晴赠他一支面偶人,看着他蹦跳着去游玩赛会。
老书生十分感慨,这背书后生不光记性好,人还挺厚道,背一本书,他后面那姑娘就帮他交一次摩拉。
本来按规则交一次参与费就够了的,现在却好像自己坑骗了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不过既然全都是他背下来了,那自己也算是后继有人,也不枉此生,死而无憾了…
二人对视一眼,想要确认这个老人是不是黄梁村中老黄说的书生,而后又同时摇头,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几百年了,怎么可能还是那个人呢……
记忆啊,总是在重叠中模糊,却是在错位中明晰。
刻晴记下老人家所在的位置,决定想办法帮那家老人治病,然后少年写了个借书凭证,塞到老人屋中,表明看完书一定会还回去的。
“味精的事情我不会向外透露,这样大的利润你竟然肯将它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赖。”
“最后,祝你的往生堂补完计划大获成功,我也很期待!到时候回来为你捧场!”
少女与手提糕点的少年在往生堂门口分别。
别想歪了!大家都好好的!
当然,不是在往生堂门口生死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