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青埂山的小部落,恰恰是在这位猎户首领的带领下,渐渐繁荣起来,富饶程度甚至足矣同归离原相媲美。
猎户其人善射术,目足以视秋毫之末,力可开弓二百余斤。
其人自述有三不戮,不戮孕,不戮幼,不戮哺乳之母。
倒也难怪那个小孩子为什么有那么深刻的思想,那名猎户也总在潜移默化中影响部族中的人。
这位猎户是个刻板而耿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遵守着一些约束自己的教条。
比如,他告诫族人说:
“扎鱼不扎母子鱼,打猎不打失群雁。”
对待动物如此,待人亦然,部族里尚武但不乱武,而是认为武者当以武止戈,团结合作才能生存,和气才能生财。
当然,看这个部族的捕猎战绩也能知道,不常用武不代表不会用武,要不然,哪能三天两头地拉回大型动物呢?
从不惹是生非,但也不怕横生事端,这样的部族,少女仙人考察后,便直接列为了归离原盟友白名单的榜首。
于是,便有了开头一幕的交易场景。
青埂山,无神之地。
明明不曾经历神明赐福,也没有什么仙人帝王,只靠着一群孱弱的人类,竟然就能在蛮荒的太古屹立生存,这样的事实让喜爱思考的魔神少女十分痴迷。
她甚至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是荒诞可笑的,是痴人才会说的梦话:
如果没有魔神,这些人民是不是一样能可以建立辉煌的文明?上天入地,做到魔神才能达到的种种事情呢?
越是思考,她越是着迷,这群人,他们究竟是怎样生存下去的?
太古洪荒,有瘴痢,有猛兽,有饥饿,假如各种各样的灾难轮番袭来,怕是连魔神都手足无措,抵挡不住。
强如魔神,难道也比不得这些微小的人吗?
可以移山填海的魔神,是不是也该学习这些孱弱的人类呢?
她暗暗把青埂山部族划为自己的参照物,尽力不去干涉。
凭他们的创造力,百年……不,十年就足以萌生让她这个魔神都为之咋舌的奇迹!
“哦,对了对了,我还答应那孩子,要和他交换桃花来着。”
少女奔跑着路过归离原上的村庄,赤足踏着鲜绿草地,她唱响悠悠荡荡的歌谣,挥起袍袖摸了摸田边哞哞叫唤的小牛,飞奔着与村里人挥手告别。
色彩猛然一换,迎面是一大片花的海洋,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微风飘飘,百合起摇。
真可谓是:
琉璃开合任天真,花海轻卷动波澜。
少女芳脸轻颦,踏出凌波微步,在广袤的琉璃百合花海中凝伫。
“唔,就决定是你啦!”
她选中了一株小花,在漫山遍野中,只觉得它在对自己笑。
从此以后,少女悉心照料这多琉璃百合,始终期待换花的那一天。
这时候没有什么金钱货币的概念,大家也都遵循以物换物的原则,用这样一朵盛开的琉璃百合,去交换小小的桃花,这算不算是亏了呢?
少女不觉得吃亏,她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但一想到那个小家伙,便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有趣还可爱。
下次前去,他应该就会长大不少了吧。会不会,也给自己什么新的看法?
“哈,浇完水啦,你就慢慢成长吧!”
少女对着小花,如是说到。
…………………………
葬花小孩送别那个仙女姐姐,就听得身边一声脆响,
咚,一只笨兔子撞死在了桃树旁。
好听么?好听就是好脑瓜!
当部落里的人看到一个三岁的黄毛小儿竟然手提猎物回来,纷纷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啥?你说我儿子会打猎了!”
猎户三步并作两步,看到了小孩提溜着两只兔耳,那是一只肥肥的大兔子。
他愣了一下,问明事情原委,得知这是老天爷直接把猎物送到了眼前,一方面觉得不要让孩子不劳而获;
另一方面却觉得近来喜事连连,于是他配合着众人一同调笑道: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家麒麟儿!”
“这是我家娃!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村人都觉得,这个小家伙有点神异,因为小孩刚出生半个时辰,就有一只母狼前来门口。
众人不知所措,都想要赶走这只恶兽时,想起猎户的告诫,见那母狼还在哺乳期,便想放她一马。
谁知母狼竟然俯下身子,示意众人自己并无歹意,又用爪指指屋内,告诉众人自己可以喂孩子奶水。
猎户惊疑不定,自己妻子奶水不足,本打算先熬些很稀的粟米粥,将就一下喂养,谁知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猎户和动物打了一辈子交道,他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只狼并没有攻击人的想法,于是拍板决定,喂奶之事,可以一试!
这只母狼从此就一直住在部落里,人们就给她分些肉骨头之类的。
后来她还诞下许多幼崽,那些幼崽一直跟随部落四处打猎。
毕竟,这部族的武德太过充沛,普通的野兽根本无法危害分毫。
小狼崽们一想便知,这样跟着走,每天都有肉吃啊!
最终,狼崽们成了部族人打猎时,最有帮助的好朋友。
部族的人们联想起小孩生母曾经说,生下这孩子前,父亲遇到白蛇挡道,便射箭斩杀;
她自己则看到流星贯昂,雷绕北斗,凤鸣青埂,天降玄鸟,星照郊野,红光异香。
部落中人细细寻思,诶,发现确有其事,就连白蛇的蛇羹还是他们一起分的,于是只能感慨不已。
不止如此,后来天气炎热,孩子呼吸困难,屋中竟然飞进一只苍鹰,振翅打扇。
这个老鹰的脾气很倔,但这小孩子脾气更绝,哪怕他只是个小小的婴儿。
孩子呼吸困难的症状缓解后,便一直盯着老鹰看,从白天看到黑夜,从黑夜看到白天。
其他大人都撑不住了,就剩一个不满月的小婴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熬鹰。
鹰最后也熬不住了,干脆不再打扇,直接降落,到一旁去呼呼睡大觉。
笑到最后的人,往往是既是赢家也是输家,可是小婴儿那晚做梦都在笑。
也甭纠结什么龙生虎养鹰打扇,还是天生狼养鹰打扇之类的怪话,
重要的是,部落里现在人手左牵黄,右擎苍,在打猎的科技树上飞驰急掣,一去不复返。
村里的人来参加猎户族长的这个心头肉的满月宴,有人感慨问道:
“你们怎么就能生下他的?”
谁知,猎户和妻子还没回答的时候,提问者就听到小孩含含混混的声音回答:
“妈妈生的。”
天!这么快就能说完整的句子了?!
时间线拉回现在,吃完烤兔腿的小孩躲进屋子南侧,方丈大小,只能容纳一人的小阁子里,悄悄看着手中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孩子,还悄悄躲起来看花,怎么像个大姑娘呢?”
猎户无奈,但宠溺的他没多说什么,部族里如今的好多变化,都因为小孩和他的动物朋友们而起,他有自己的爱玩的事情也无妨。
小孩静静地看着花药的一点黄蕊,淡粉色的花瓣,还有嫩绿色的小花萼。
“那个大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啊?”
“明年吗?应该很快的吧……”
“我的记性很好,姐姐应该告诉我她叫什么吧,就算再复杂,我也肯定能记住!”
小孩子总觉得时间很慢,甚至能把小小的桃花瓣想象成一方大千世界,
随后捻这小花编故事,想象着五片花瓣上的小生命打来打去。
在这样跌宕起伏的英雄故事中,小孩子们好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一年啊,还真是漫长……”
小孩演完了一出花瓣连续剧,因为小孩子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他有些等不及地自问自答道:
“什么时候再来呢?”
三岁那年,他握住了那枚桃瓣,他便以为自己握住了整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