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大普法?这普法我能理解,说的是普及法律教育,宣传法律知识。”
“这厚大,该作何解释呢?”
素琴面色讪讪,一心只想玩梗的他自然没有腹稿可以发表,于是他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泪汪汪地看向刻晴。
正在闷头吃醋溜土豆丝的紫发少女这才想起,明明自己是主角啊,怎么才轮到自己的戏份?
好啊你小子,平时你想不起来我,一有事情就来倚靠我??
罢了罢了,我来出手,宵小退后。
少女迈出七步,很显然是再次致敬。
学生时代,很多人不好好完成繁杂的文字性作业,每当被老师呼唤而起,
他们就只能拖延时间,先临场发挥,再围点打援,而后七步成诗。
刻晴已然成竹在胸,毕竟她家学深厚,她有理有据地论证起来:
“厚者,地势坤,厚德载物也。”
“一说,语言要充满接地气的通俗化乡土气息,才能更好的被群众所理解。”
“二来,生命有长度,有宽度,但也要有厚度和深度。学法辨是非,知法明荣辱,用法处纷争。”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才能更好地帮助群众体验有厚度的生命。”
烟绯不明觉厉,发言道:“哇!”
刻晴发挥如常,她已然宠辱偕忘,处变不惊。
各种知识被她轻松地引经据典,行云流水般将“大”的内涵娓娓道来:
“大者,大道,大同也。”
“对于‘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听说过一种不同角度的解释:”
“道,就像大河,大河是不会去‘选择’的,也不会去强迫‘一致’。”
“圣人之道,归根结底是以‘不同’为基础的。”
“只有‘不同’,最终才能形成‘大同’。”
闻言,李素青回首,刻晴发觉素青的目光,她笑了笑冲着少年点头。
嗯……她小小的用了一下辩证法。
刻晴是对“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有什么全新的理解吗?
只见刻晴挽袖,露出手心中的两只小纸船,一只干瘪,一只饱满。
少女把两只小纸船同时推入水盆,看着它们竞渡的样子。
众人好奇地看着飘荡的纸船,听见刻晴继续开口说道:
“大同的关键不是‘同’,而是‘大’。”
两只小船同时起步,窄窄的那封船只是挺进了几分,就跌入水中;然而宽厚的那只却依旧荡在水面上,愈行愈稳。
“大者,包罗万有,如‘天地’般,而不是让花只有一种颜色,鸟只有一种叫声。”
刻晴的声音一直有种令人安心的稳重感,音调坚毅而果决,吐字清晰可闻也能让所有人都听懂。
伴随着她独有的声线,素青只觉得少女伸手所指之处浮现出一汪清潭。
天光云影徘徊潭上,一艘小舟飘荡其间,绿水逶迤,轻动涟漪。
高大的青山傲立在碧水的两畔,清澈的水流叮咚作响,松间清籁回荡在山水之间。
宽厚的小舟继续飘荡,载着许多的旅人途径青山绿水,旅者们好像用不同的语言欢饮达旦,击缶投箸,载笑载言……
刻晴的小船漂出很远,少女抱膝看船,发觉那个窄船彻底沉入渊底,不再漂浮。
于是,她只能打捞沉船,而后缓缓起身,手掌前伸,对众人说道:
“真正的‘大同’,不是‘同,而大同’……”
素青看着刻晴眼眸中的熠熠光彩,替她补完后面的话语:
“而是‘不同,而大同’。”
众人似有所悟,于是细细品味。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击掌欢呼,这次第,素青与刻晴的喵喵队再次立大功!
归终仙子看着与素青配合默契的紫发少女,不自觉地露出和蔼的姨母笑。
“嗯,很有道理啊。”
归终仙子摩挲着手中的长筷,替二人的话语作结道:
“因而,有‘君子和而不同’的说法。”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不同的人在那小纸船上看到了不同的情景。
少年素青只觉得,眼前迷迷蒙蒙的水雾逐渐散开,那纸船突然高歌猛进。
“布谷,布谷~”
“咯咯,咕咕,吱吱啾啾,唧唧啾啾~”
猿鸟乱鸣声不绝于耳,或缓或急,或如迅雷,或如飙风,或如彩虹,或如飞霞。
赤红、嫩白、柔黄、墨绿、碧蓝……
百花盛放在这片原野上,从桃花到琉璃百合,遍地的须弥蔷薇,甜甜花与薄荷争奇斗艳,它们都在烂漫地微笑。
冰窗花、如米粒大小的苔花,突兀消失的昙花,凛冬绽放的一剪梅……
小舟上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伴着风声、雨声、读书声,还有人开坛布道,描述理想。
当然有赞同,也有激烈的争吵,舟楫上汇聚了各种各样的人。
一时争吵激烈,有人重心不稳,跌入水潭,所有人一边讨论一边暗骂,又一边合作把落水者拉回。
百鸟齐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幻境作云烟飘散,少年再仔细凝视,才发觉刚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
刻晴不解地歪歪头,不知为什么素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傻笑。
她对着愣神的素青,礼貌地笑了笑,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我脸上……沾虾球的金丝了??”
素青看着刻晴歪头微笑,发觉自己刚刚遐想时的失态。
于是,他连忙把视线从刻晴脸上移开。
少年拍了拍脑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脸上又红又烧还发烫,渐渐别过脑袋去,不再言语。
眼看着自家的仪倌发挥,眼看身边的客卿开口,堂主自然不甘示弱。
“哈!该本堂主表现啦!”
胡桃正衣冠,端章甫,伸手开口道:
“所以,厚大的大,正是基于群众实际情况,谋求这种知识的趣味性与专业性,以及最后和而不同的统一。”
烟绯恍然大明白,道:“哦!”
堂主看着各自别过脑袋,低头吃菜的白袍少年跟紫发少女,无奈地摊手一笑。
“呦,这就脸红了?”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他们自己考量吧,本堂主只助攻,绝不直接插手!
超然物外的胡桃,老气横秋地说着心里话,好像一个俯瞰人间红尘的月老,吩咐着小红娘赶紧牵线搭桥。
嗯,宁拆往生堂,不毁一桩婚!
胡桃满意地磕糖,可陷入想象的她却突然发现了问题,一个极大的问题:
“诶?不对,明明我比他们都年轻!”
…………………………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对,不对……”
与「佚名」先生交战后的行秋回到万民堂,觉得好多事情在变,却也有道理没变。
尤其是李兄,初见他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有些狂狷的书生厨侠。
那时候李兄刚刚斩了大螭,说他不得意都是假的,当然李兄那个人秉性一直都挺好的,那个时候确是最快活的性子。
行秋再一看李素青,却发觉此时的他好像比从前更加沉稳、内敛,就像是一把将要归鞘的剑。
纯阳方士重云看着行秋沉思的样子,放下手中的冰菓,回答说:
“行秋,你断句错了!”
“应该是:”
“道,不同,不相为谋!”
侠客行秋听闻此言,眸中睛光一闪,他猛地抬头开口说:
“道,不同。剑道长河浩浩荡荡,奔流到海不复回!”
“哪里该有什么『至强一剑』呢?”
“剑道万千,「佚名」先生的道并非不可取,因为哪怕是『至强一剑』,都是在进化的演变下,才得到此名!”
少年侠客手中的筷子好像变作了双股剑,他左手持筷,右手握勺,开始了惊心动魄的左右互搏。
重云跟着行秋行走江湖已久,于是倒也懂几分武艺,再加上方士的术法修为,让他触类旁通,也有着不小的功力。
“行秋为什么使出双手剑的技艺?”
重云本就有不俗的双手剑功夫,而行秋原本是个练单手剑的,如今怎么又专修双手剑功法了呢?
“除非……那不是他的剑道。”
重云定睛一瞧,看到行秋手中互搏的两件餐具,渐渐入了神。
小方士只见得:
一面性如霹雳烈火,势如雷霆万钧。
犹如古代以一当百,敢单人冲阵的无敌猛将。
似是神话中,脚踏天地,震碎山河,恨不得一拳拦山断海的无敌金刚。
小方士再定睛一瞧:
另一手却又轻灵如风,如细雨,如涓流,轻飘飘,软绵绵,似一个飘逸如风的云游行者。
阴阳转圜,几分微力,便拨动千斤。
仅施展二三小力,就达效宏之能。
“嘶…怪哉……”
“这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为何同时出现在行秋一人身上?!”
重云心中惊愕,却发觉自己入了迷,半天没吃菜,于是他起身要去夹扣三丝。
小方士放下手中的冰菓,把筷子送入自己嘴中。
“嗯?我夹的菜掉了么?”
他愣了愣,发觉对面的素青和刻晴看着自己,露出天真无邪的蜜汁微笑,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唉,看看人家的组合,多默契啊……”
“为什么行秋就总是捉弄我呢?”
小方士再度夹了些空气送入嘴中。
小方士看到对面的素青跟刻晴相视一笑,又觉得更不好意思。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半天过去,还是夹不上菜?
这次,他不信邪了,拱手跟香菱请求,得到大家的准许后,小方士端起扣三丝,用公筷拨入好多,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好啊,这次终于能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开心的重云快乐地把菜盘放回原处。
低下头的他定睛一瞧。
???
菜呢?
我那么大一盘菜呢?
欲哭无泪的他,嗅到了来自身侧的扣三丝味,旋即转头一看:
行秋的盘子里扣着满满的扣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