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女孩身着翠衣短褂,身后有一盛满草药的背篓,悬着两枚小铃铛做头饰,手捧一只奇妙的嫩黄色兔兔玩偶公仔。
“瑶瑶,你好。旁边这位姑娘是刻晴,我是李素青,假如算下来的话,我应该是你的小师叔。”
乖巧的小女孩抬头回答道:
“刻晴姐姐好,素青师叔好,瑶瑶是第一次见到你们呢。”
“那素青师叔是跟谁学的仙法呢?”
素青看到小女孩的衣摆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一只幼体大鲵,体长两三厘米,少年施放“兴云布雨”权柄的弱化版,然后将大鲵掸落在地。他回答道:
“我师从归终仙子,不过是学了些‘道法术势器,山医卜相命’的东西。”
一旁的刻晴轻轻点头,她近些日子也与往生堂那位新来的归终客卿交谈甚欢。原来是仙人啊,怪不得总有种种神异之处。
瑶瑶露出惊讶的神情,答道:
“可是,我听姥姥说,归终前辈…她已经是三千多年前的人物了……”
纵使刻晴神色愕然,李素青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下意识继续对话道:
“瑶瑶,刚刚你衣服上的大鲵是哪里来的?这种生物出现在轻策庄,或许是件值得警惕的事。”
见少年没有将刚才的事情再说下去的意愿,瑶瑶便不再追问,而是回答道:
“瑶瑶也不是很清楚,这或许和另一件事有关。如果大哥哥大姐姐不害怕的话,那么瑶瑶就讲给你们听。”
刻晴拍了拍胸脯回应说:
“放心吧,我们可是一起经历过更可怕的事情的,瑶瑶小妹妹可不要看扁我们哦。”
瑶瑶点了点头,捏紧手中的法宝月桂,回答道:
“不久前,瑶瑶收到了一封黏糊糊的信件,还总能听到金属质感的低语声。”
素青猛然想到受阿佐妹妹所托,上无妄坡送农家菜的经历,难道寒锋老爷子没破掉那个什么“厌胜法”?
“那枚信件的落款,是一个叫嚼先生的人。之后,我又看到…桌面上的信纸,下面跑出来好几个漆黑如墨的大鲵,身材微小,但是一溜烟就跑没了。”
刻晴心中同样咯噔一下,她也联想到古螭爪牙…或许和这个嚼先生有关系?
不过,那个嚼先生好像只是在入夜出现。这次正巧,北斗离开后,若是吃罢晚饭,正好可以回到无妄坡一探究竟。
…………………………
“瑶瑶,那个嚼先生给的地址,就是这间小屋子吗?”
素青和刻晴走在两边,中间偏前的小姑娘就是瑶瑶,此时三人再次来到无妄坡那处诡异的小屋前。
刚到路上就已经是阴风呼啸,飞沙漫天了,走了没几里路,天色就彻底黑了下来,路上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连问路都没得问,至此三人除了进屋子,连该往哪走都不知道了。
“是的,但来之前瑶瑶一直有种不祥的感觉,可是现在却感觉好多了。”
就这样又强行走了三四里,远处依稀可以望见夜空中朦胧的月亮与笼罩在月光下的一片树林,还有一座勉强能分辨出是屋舍的建筑。三人走到门前,推开房门,连招呼都没打就径直闯了进去,这时风刮得更大了。
由于之前同刻晴一起探访过这个小屋子,所以素青决定直接进入,也好一探究竟。
“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
这句话还被评为过什么细思极恐的恐怖小短篇来着哩,不过实际内涵也不难。
一人不进庙,是因为破旧的神庙中可能已经被盗贼占据,你便很难防备寺庙里的人,会不会为了你的盘缠而杀人灭口,弃尸庙宇。
二人不看井,是因为你弯腰看井找水时,便很难在用上劲儿,来防备自己不会因同伙贪图你的盘缠,而选择把你推下枯井,弃尸井下。
三人不抱树,是因为你们张开手臂,围成圆环抱树的时候,你很难防备你的两个同伴,顺势把你双手系在粗壮的树干上,盗走盘缠后分赃,最终毁尸灭迹。
其实这句俗语的意思也就是告诉人们,尽量莫要把自己置于可能造成伤害的险境,这样也能有效地减少事故的发生。
素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记起这句话,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小心谨慎总归是好的。
再进小屋,素青和刻晴却觉得有些出奇地大,比上次整整扩大了一倍。就像前文说过的,利用平面镜成像原理拓展了室内空间一样。
黑暗中静坐着几个怪人,好像发觉了三个闯入者,于是便请三人来坐。
在黑暗中踟蹰良久,少年忽然听到房里传来一阵微弱的人的呼吸声,于是开口问道:
“您可是邀请我们的那位嚼先生?”
等了一会儿,只听徐徐有人答应说:“非也,老病僧智高。我的徒弟们都到村子里去了,身边连个能点灯的人都没有。风刮得这么大,又是深夜,敢问客人是做什么的?从何而来?”
“今夜如果客人不嫌弃老僧卧病污秽,可暂且在此相就,也可免去露宿之苦,我再将自己的刍槁分与你一些,铺着睡觉也就够用了。”
自己的刍槁?人哪有管铺在地上的茅草叫自己的粮食的?
这莫不是与黄粱村同样的情况?是饱受饥馑之苦的亡者执念?
少年心道此事权衡过后,倒也并无损失,于是问道:
“我们三人到此地,是为了与故人叙旧,我们一向用书信交流,如今那位先生倒是邀请我们实地会面。”
“敢问高公是哪里人?为何会栖身于此?俗姓云何?既然您愿意开恩收留我,也请告知关于您的来历吧。”
老僧答道:“贫僧俗姓安(鞍)出生在须弥之南,本来靠着力气吃饭,后来机缘巧合来到了璃月,到此时间还不算太长。不期施主遽然来访,敝庙荒芜凋零,无以供奉招待,还望施主不要见怪。”
刻晴与瑶瑶虽然心下有很多疑问,但看到老僧慈眉善目的模样,便也将疑虑压在心底,隐而不发。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好几个人相携而来。之后就听有人说:“多好的雪呀!师丈在吗?”
老僧还没回答,就又听另一人说:“请曹长先行。”
又听一人说:“朱八丈理应先行。”之后又听人说:“路这么宽,曹长就不要苦让了,咱们一起走就好!”
少年听闻这么多人留宿,这事情可就奇了怪了。
深秋的风沙天,入夜,还这么多形色各异的人,莫不是要开暴风雪山庄的本格推理?
有一会儿,大家似乎都已经各自坐下了。其中一个人问道:“师丈这里可是有客人?”
老僧答说:“刚刚确有有三位客人来此投宿。”
屋外风沙极大,也看不清进来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只有距离素青最近的那人,因为刚好可以被雪反射的月光照到,依稀可以看清穿着。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背上以及两肋打着白色的补丁。也是这人最先向三人搭话道:“客人们为何孤零零冒着如此大的风沙行走,深夜至此?”瑶瑶便将要到此来寻那个甚么“嚼先生”的事情全都向他讲了。
“嚼,削也。贫僧倒是记得曾经有个叫倪肖的香客,即使被厌胜法的现世报废去一身修为,依旧不知悔改,如今因为贪恋金阳玉阴,犯了杀盗淫之大戒,已经被杖杀,就地正法了。”
倪肖么?那这几位的身份…
“不谈这等晦气的腌臜货,倪肖那家伙死得好,有意当那害人的伥鬼多少年,如今活该遭报应。”
身着黑色皮衣的那人十分愤慨,像是在为那些因倪肖受害的儿童打抱不平,随即继续道:
“诸位此番相聚,倒也算是有缘。今日我们不谈那些有的没的,不如畅快痛饮,也好借着酒兴,彼此认识认识,各位说怎么样?”
众人点头称是,黑皮衣男子抱来一坛陈年佳酿,又拿出些碗筷,为众人倒酒。
男子话音刚落,便听一人说:“本人前轻策净水之地转运巡官,试左骁卫胄曹参军卢倚马。(“卢”倚着“马”,“驴”也)
次一人说道:“鄙人桃林客,副轻车将军朱中正。”(《尚书》言“放牛于桃林之野”,朱中正指朱字之中是个牛字,至于副轻车将军,呵,牛嘛,可不就得拉车嘛)
又一人说道:“在下姓敬,名去文。”(敬字去了文字旁,就剩个“苟”了,谐音,也就是修狗、汪星人)
再一人说道:“不才姓奚,名锐金,字坤葛。离家两年有半,去做了个甚么练习者,若诸君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坤葛。”(奚字是“鸡”的一半,锐金指的是斗鸡脚上的金距,此人鸡精也。)
少年拱手道:“愚弟名唤李素青,身边这位才女名刻晴,前面那个小姑娘名瑶瑶。我们奉师门仙长之命下山,便第一时间来这里同故人叙旧。与诸君相见,实是相当有幸。”
暂时无法分辨对方的善意恶意,因此还是小心为妙。搬出一个有些神异的师门,表明自己三人并非孤家寡人,如若是图谋不轨者,见答复如此坦荡,而且是名门弟子,即便想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卢倚马大笑,将碗中醇香的烈酒一饮而尽,道:
“贤弟莫作此语,哪管你从何而来,今日相逢便是有缘,你我也算是认识了。纵使我并非你们要寻的那位故人,但也请替我在你师门长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素青手捧空碗,笑道:
“仁兄也是性情中人,愚弟佩服。只是愚弟身患一种奇症,若是饮酒则浑身奇痒无比…”
少年将自己、刻晴还有瑶瑶的空碗灌满茶水,举碗答道:
“在愚弟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喝茶不如大嚼牡丹,便难尝出其味。请允许愚弟以茶代酒,敬赠仁兄。”
也顾不得卢倚马面上的些许不快,少年端起大碗茶一饮而尽,而朱中正便劈手夺过卢倚马手中满酒的碗,同样仰头后一饮而尽,道:
“大家都是朋友,莫要闹得太过,小兄弟三人尚有要事要做,饮酒误事了怎么办?我便自作主张,替李小兄弟救个场,替他干了酒,你们往后莫要再为难他们三人。”
这算是投其所好,戳中“牛嚼牡丹”的癖好了么?
老僧与少年三人不饮酒,只听得奚锐金大口吞咽,教苦酒入喉后,慨叹道:
“酒酣胸胆尚开张,痛快,痛快!”
“今宵我们便抛却苦恼,欢饮达旦,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