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皇甫嘉怡听着听着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原先根本没打算听,可那琴音却一直钻进她的耳里,她便只能按捺下心里的反感听。
一开始她都没怎么注意沐锦绣弹的是何曲子,但到后来她忽然发现那偶尔被她听进去的调子似乎有些耳熟,便仔细听了一下,一听才发现沐锦绣弹的竟然是《凤求凰》。
用《凤求凰》表达爱意这没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什么,可是,她沐锦绣难道就不能好好地弹?能不能不要强行加入自己太多的个人情绪进去,弹得那般哀怨伤感?
好好的一首曲子都被她给糟蹋了!她真想一巴掌直接将她扇晕过去!
云惊华眉毛跳了跳,抬眸看了一眼不时向宫冥夜凝望过来的人,最终垂下头,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茶盏的盖子,用盖子撞击杯子的声音来掩盖某人表述衷肠的琴声。
展台后面的酒楼逐风斋里,一身黑衣的青叶双臂环胸靠在雅间“追星阁”大开的窗户上,听着楼下的靡靡之音,抑制不住地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扭头,他抱怨道:“主子,青叶虽然不懂音律,但那位姑娘弹的真叫人受不了,你干脆直接让人将那人轰走算了,免得污染众多人的耳朵。”
此窗户面向侧面,放眼望去是一字排开的各色商铺的屋顶,看不见逐风斋一楼前面的情形,所以他并不知道前面都来了些什么人。
只是方才那书生让人上来通了风报了信,说有几人猜出了所有灯谜,也猜出了最后那盏莲花灯上的谜语,正准备让那些人比试争魁,由最后的胜出者抱走凤鸣琴。
诸葛无为神色淡淡地扫了青叶一眼,凉飕飕道:“你直接将耳朵堵起来不就好了?又没人让你听。”
说完便垂下了头,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手中的书,心思却是有些飘远,心里想着,那人会不会也在楼下?她有没有可能猜出所有灯谜?如果是她,他直接让人将凤鸣琴打包送到她府上都行,外加把他自己也打包送过去。
他想了想,心里忽然有点落寞,可能吗?想来以她的性情,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应该正在某座她买来藏身的院子里苦思冥想着报仇大计才对。
“呼……”他呼出一口有些沉重的气,脸色黯淡了几分。
青叶瞧见他的模样,心里“哎呀”一声炸了开去,面露惊恐地盯着他。
他刚才都听到了什么?他超凡绝伦完美如神祇的主子,居然会叹气?哎呀!这可不得了啊,他中那个人非人鬼非鬼的白木兰的毒中得也太深了吧?
青叶觉得这样下去可是不太好,他家主子可是一直“猖狂”得很,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女人如那些闺中怨妇般唉声叹气?他得想办法解决这事才行。
杀了那个半人半鬼的“鬼人”?他想着摇了摇头,这样做铁定不成。
说不定那“鬼人”一死,他家主子会跟着寻死,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他就是往那波涛汹涌的澜沧江里跳上十回,做十回淹死鬼也无颜面对姬家的那些老祖宗。
将那人掳来直接塞到他家主子的床上让他们被翻红浪?他又摇了摇头。
这鬼魂之说他从前不信,什么鬼要吸人阳气他也不信,可现在他却是不敢不当回事。万一那“鬼人”要吸他家主子身上的阳气,他这么做岂非会害得他家主子死于非命?
青叶想着,心生怨念地望向月色朦胧的夜空,心里哀怨地骂:王八羔子的,到底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姬家祖宗欸,你们今晚干脆直接到我梦中指点迷津,告诉我那鬼人究竟是不是能助主子成就大业的金凤凰。若是,我就将她掳进相府直接往主子床上一扔。若不是,明天我就安排人杀了她灭口然后再毁尸灭迹!
他在那儿一波波地倒着苦水,等到楼下的琴音忽然停了,瞬时觉得浑身一松,不自觉吐出一口气。
抬手摸了摸脑门,触手湿冷。
他竟然听曲子听出了冷汗?真是撞鬼喔!
楼下,琴声停止,展台前的民众们一阵茫然。
这就完了?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她弹的是什么?
沐锦绣并不知众人心中所想,只以为自己弹的曲子当真是无可挑剔,脸含笑意地款款起身,对着台下的人盈盈施了一礼。
施完礼,她笑容恬淡地抬头望去,预备着看众人欢欣鼓掌神色激动的面孔,只可惜入目皆是一张张麻木的脸,似乎她弹的不过是三岁孩童初初学琴时弹的杂耍,娇俏的脸顿时白了白。
一想到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有可能有人认得她这个沐府二小姐,不敢一直愣在那里落人话柄,她浑身的肌肉僵硬着,转身离开琴案回到宫冥夜的旁边,那里,有为她空着的椅子。
只是,她却不敢去看宫冥夜的表情,怕在他脸上看见失望或者鄙夷这样的神色。
皇甫嘉怡将沐锦绣的神情收于眼底,更不曾漏掉她方才的满怀期待到失望,没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听到她家皇兄抛来的:“妹子,该你了,还傻笑什么?”她愣了一愣赶紧站了起来。
她没去问皇甫圣华为什么让她先来,因为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如果云惊华的琴技比她出众,她若晚于云惊华出场,那根本就是给自己难堪。
试想,人们听了比她精湛的琴技,又岂会听得进她的?只会将她贬得一无是处。
宫冥夜眸色幽幽地瞥了皇甫嘉怡的背影一眼,余光顺带扫了扫皇甫圣华,随即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黄色茶液,在心里暗自猜测着几人的来历。
皇甫嘉怡自是感觉到了落在背上的视线,却是没有在意,脚步轻快地来到琴案前坐下,胸有成竹地将双手搭在了琴弦上,身心放松开始弹琴。
沐锦绣弹了个哀怨版的《凤求凰》,她知道,她现在随便弹个什么都能赢过她,至于云惊华,她想她恐怕无论如何也赢不了那人,也无需心高气傲地和那人争这把凤鸣琴,这琴理所应当应该由琴技比她好的人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