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虽然有地方军队,但此处只是个小城,且非边防要塞,那些官兵只是负责寻常治安的衙役,在御林军这样的精兵队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更别提和自幼经历特殊训练的暗卫相较一二。
即使他下令将那些人调遣过来,面对西越这群训练有素的影卫,也只是让他们前来送死而已,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姑苏让带着云惊华左躲右闪,折了几个弯后才来到宫冥夜身边,看向他的眼神很是不满。
“你的智谋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只要能阻止赫连铮那家伙,你尽管使出来便是,本公子不会觉得你手腕卑鄙的。”
说完回身观看此时的战况,姑苏让恰好撞见云惊华黛眉轻蹙,好似在想什么事。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担忧地问,担心在他带着她躲避影卫袭击的途中动了胎气。
云惊华抬眸看他,一脸不确定的神色。“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为什么我会有种感觉,在武夷之前我们便已经认识了?”
就在刚才,云惊华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画面里,好似也是他,带着曾经的沐挽卿,在空中翱翔,与刚才的情景有些相似。
姑苏让一怔,愣住了,呆呆地凝着身前的人。
云惊华望着他呆滞的表情,皱了皱眉,“没有是吗?那看来……是我记错了。”
云惊华垂头,努力回想刚才脑中一闪而逝的画面,但奈何无论她怎么想,她也想不起来任何细节,就好似一切真的只是她的错觉,沐挽卿与姑苏让之间不存在任何她想不起来的过往。
宫冥夜眉宇轻拧,眼神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眸光幽幽,蓦然,“嘭”一声巨响,类似屋顶被砸穿的响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探究。
扭头,他正好看见赫连铮和他的属下冲破屋顶,在附近的弓箭手反应过来射击之前,跃身飞下屋顶,消失在屋脊后,思维有片刻的停滞。
其余在和暗卫缠斗的影卫见赫连铮终于找到机会脱身,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再次凶猛反击,展示出惊人的爆发力。
影卫接连摆脱暗卫的围困,杀出重围尾随赫连铮离开的方向追去,一道道黑影从眼尾的视野里掠过,惊醒短暂失聪的宫冥夜。
若放虎归山,必当后患无穷!
意识到自己差点就犯了无法挽回的大错,他面色一冷沉声大喝:“快追!决不能让赫连铮活着离开天盛!”
所有的暗卫都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赫连铮活着回去,几乎影卫才刚逃脱,宫冥夜还未下令,他们便已经自发自觉地追出去准备拦住赫连铮,而那些脱身速度稍慢一些的影卫,身形还未飞出院子,便已被拦劫,死于乱箭和乱刀之下。
簌簌——
有箭羽对准将背部留给敌人的赫连铮,却是被矫捷似豹的他躲过了,眨眼间,他已飞越包围圈,远离楼顶弓箭手的射击范围。
“你们几个留下来垫后,一定要让主子安然无恙地逃脱困境!”
暗寂的夜色下,有人匆匆嘱咐,尔后前一瞬还在逃命的人,倏地止住身形,转身眸光凛冽地等着追来的暗卫。
宫冥夜在下令后也纵身一跃飞上屋顶,来到弓箭手中间,见赫连铮跃下屋脊后便径直飞过地面上包围着驿馆的弓箭手的头顶,而那些弓箭手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下面混战的敌我双方,并未注意到敌人首脑已从他们头顶逃脱,眸里泛起阴森的怒意。
“快拦住赫连铮!决不能让他给跑了!快给本宫射!”
下面的弓箭手反应过来,立即转身瞄准正朝阴暗小巷飞奔而去的赫连铮。
箭羽离弦,有部分箭矢被留下来垫后的影卫截下,有部分被耳力惊人的他灵活躲开,但有一支箭,破空袭来,准而又准地钉上他的肩头。
噗——
飞奔的身形一个趔趄,随即站稳继续狂奔,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哼随风传来,飘入众人耳际,宫冥夜盯着小巷的眸色暗了暗……
准备追击的暗卫被舍身取义的影卫拖住,逃命的赫连铮转眼间便隐入巷道不见踪影,宫冥夜微眯着眸,视线缓缓掠过下面的战局,冰凉的眸子里浮起森冷的杀意,咬牙切齿道:“杀!全部给本宫乱箭射死!一个活口也不许留!”
他说完,身旁的暗卫首领立即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原本还在和西越的影卫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动作利索地闪开,铺天盖地的箭雨随即呼啸而至。
有人垂死挣扎奋起反击,奈何箭矢无情,一声声破空声里,箭头结实扎入皮肉的沉闷声,压抑的闷哼声,躯体倒地的响声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深深地撼动着云惊华的心。
此时的她已经回了客房,但即便是隔着重重厚重的门板,那些让人心惊的哀嚎声,还是一阵接一阵地传来,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令她神魂震颤。
皇权路上多白骨,让人敬畏而又向往的至尊之位,从来都是无数人用鲜血换来的,她想,今晚的血腥,不过只是个开端,等烽烟四起,将会遍地哀嚎。
温暖手掌覆上不见凸起的小腹,她眼帘轻阖,心底一阵沉重。
这个世上,有太多像宫冥夜这般有野心的人,即便没了宫冥夜,还有别的人冒出来,为了争夺皇权不顾一切,何时才是安宁日?
无为如果想夺回属于姬家的江山,不管他愿意与否,他的手上,亦终将染满鲜血……
待外面的哀嚎声渐渐退却,云惊华心事重重地睡了过去,而此时隔壁的房里,孤灯摇曳,灯火微黄,坐在圆桌旁的姑苏让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双眸凝着桌面,似凝着自己的手,又似凝着遥远而不可触及的远方,目无焦距。
她是阿卿吗?
如果是,为什么她的容貌和以前不同,还不记得他?
如果不是,为何有时她的言行举止会和阿卿那般相似,相似到让他有种错觉,她便是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