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计算过，到目前为止，你一共救了多少个人？如果我是大夫，我猜我会想知道仅凭自己的双手，自己这一生到底能救活多少垂危的病人。”
“这……这要如何计算？”姑苏让失笑，心中的憋闷感眨眼间烟消云散。“我总不能每救一个人，便记下一个人的名字，等到自己即将老死时，再拿出册子一个一个地数，看看自己一生的功绩如何。”
“呵呵！自然不能这样。”
“那便是了。”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学习医术学习毒术，成为一名大夫吗？”
云惊华隐约记得，在四年前，姑苏让曾经对沐挽卿说过，说他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学了医术学了毒术，因此遇见了她。
在那之后，他便说他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一段时日，让沐挽卿等他，他将来一定会回来找她，而沐挽卿还未来得及说任何话，他便飞身匆匆离开了，走得真的很急。
那时的沐挽卿不过才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惜的是，在遇见他之前，她已经见过自小便与她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对宫冥夜芳心暗许，对他的情意只能表示抱歉。
他离开，不知何时会回来，沐挽卿便怀揣着这份歉意回了沐府，决定暂时不再去桃花山，暗想着有朝一日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她再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婚约，且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未来的夫婿。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特，沐挽卿回府后不到一个月，沐锦绣便因妒忌她将来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设计将她推到了沐府的池塘里。她落水时不小心撞到了头，被人救上来后又连续发了两日高烧，醒来后便彻彻底底忘记了他这个人，以及他们之间的故事。
“重新选择吗？”姑苏让呢喃着问，望着前方的眼神有些迷离。
往昔记忆浮过脑海，想起身旁的人曾经给他带来的悸动，以及那段时日的美好，他弯唇轻笑，答得坚决：“会！”
无论给他多少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都会选择学医学毒，然后遇见她！
云惊华眸光微闪，淡笑附和：“姑苏兄的医术堪称当世第一，要是我有那个本事，还真想拜姑苏兄为师，也学学那些个大夫济世为怀，做点善事。”
“呵！我可不想收你这么个徒弟，我还年轻，不想被一个大人成日成日的追着叫师傅，那样老得快。”
云惊华抬眸望一眼前方不远处立着十来人的大门，笑道：“为了姑苏兄的年轻貌美着想，我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姑苏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嗤笑了一声。“那宫冥夜的动作还真是快，我们不过从兰馨苑走到这里，他的手下居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云惊华没有应声，款款走向在兰馨苑侍奉她的那个侍从。“你也要跟着我出府？”
那侍从躬了躬身，恭敬地答：“奴才就不随姑娘一同去了，太子殿下让奴才替他捎句话，现在正是暑季最热时节，姑娘出府走走虽好，但晌午酷热时分，姑娘千万记得到茶楼或者酒馆歇歇脚，切勿顶着烈日游玩，以免中暑。”
云惊华挑了挑眉，“嗯，我知道了，你且回吧。”
“是，奴才告退，姑娘走好。”
云惊华看看那十几个精神抖擞的护卫，回头对姑苏让笑了笑。“走吧，有护卫随行保护，我便不用担心万一赫连铮的人杀出来，你会顶不住了。”
姑苏让眉梢高挑斜睨着身旁矮了自己近一头的女子，心中有点儿小受打击。
她这是在说他功夫不到家，保护不好她？她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云惊华看穿他的心思，实话实说：“我没有瞧不起你，如果几十个人冲出来，单凭你一人之力，你确实对付不了。”
姑苏让眉宇一展，心里舒服多了，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确实不可能同时招架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高手。
出了大门，两人乘着马车来到繁华的中心地段，透过挑起的窗帘遥望着逐风斋所在的那条街道，略一沉吟，云惊华淡淡吩咐：“就在这里下吧。”
“是。”赶车的车夫应和，随即停稳了马车。
两人下车后，云惊华不露声色地将姑苏让带进了逐风斋对面的一家茶楼，在二楼靠窗的一处位置坐下。
此时时候尚早，茶楼基本没什么人，待她坐下后，随行的护卫便自行将二楼包了场，以防等会儿有闲杂人等前来喝茶打扰到她。
“姑苏兄，你去相府看过了吗？相府最近如何？可是安好？”云惊华低声询问，现在的她就如同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除了从姑苏让这里。
“去过了，相府现在有重兵把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云惊华拧了拧眉，“赵管家他们没事吧？”
“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事，宫冥夜虽然下令不准任何人出入，但每日都有派人准时将粮食送到相府门口，让里面的人拿进去，他们暂时不会挨饿。”
云惊华点点头，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既然每日都有派人送吃的，那便表示相府的人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相府的人如果想要逃离邺城，那便有些困难了。
扭头望向街对面的逐风斋，望着那里本该敞开广迎宾客此刻却紧锁着的大门，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这阵势，莫非宫冥夜暗地里已经动手，已经开始正式对付无为？
回头，她低声探问：“除了相府重兵把守之外，宫冥夜还有什么动作？”
“就在昨日，皇甫圣华和他的皇妹回到邺城后，没过多久宫啸天便命令禁军将驿馆团团围住，美其名曰保护他们一行人的安全，实则变相软禁。”
“软禁？”云惊华微微一惊，随即了然。“这对父子，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皇甫圣华兴许有别的打算，不然以他的能耐，宫啸天父子想要困住他根本没这么容易。”姑苏让侃侃说道，“不知你听说没有，在从武夷回来的路上，他和他的皇妹一直很高调地慰问天盛百姓，说天盛景色迷人，民风淳朴，他们会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日，等回去后，过几年还会再来拜访。”
“我猜，他这是想告诉天下人，他对天盛没有任何恶意和图谋，如此，宫氏父子就算想自导自演一出刺杀戏目栽赃陷害，也没有人会相信是他所为。”
姑苏让眸中闪过惊奇神色，“看来，他那个‘千面玉佛’的名号，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云惊华不置可否，暗忖能在一众兄弟当中脱颖而出，稳稳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定然不可能会是等闲之辈。她可是听说，大梁和天盛不同，在年轻一辈皇子当中，天盛只有宫冥夜一人有几分能耐，其余皇子几乎都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根本上不来台面，皇甫圣华的一众兄弟却是个个不简单，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皇甫圣华之所以能坐上太子之位，是因为他才学过人、智谋过人、能力过人，令他的一众兄弟自惭形秽，他的那些个兄弟这才一致推举他坐上太子之位。
这样一个人，必然知道宫氏父子居心叵测，却还敢直闯龙潭虎穴，只能说，正如姑苏让所言，他一定是有别的打算。
猜不准皇甫圣华的意图，云惊华也不想多花心思去猜，继续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对面的逐风斋为什么没开门？是暂时歇业，还是那里的人犯了事被抓了？”
姑苏让疑惑地往对面的逐风斋看去，拧了拧眉，“是无为的产业？”
“嗯。”云惊华点点头。
“那倒没有，我这几日没有听说邺城有酒楼掌柜因为犯事被抓入狱，兴许是他们捕捉到什么风声，知道宫冥夜会对他们下手，自行关门了。你不用太担心，无为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个个都很能耐，有能力自保。”
云惊华重重地呼出口气，“但愿如此吧。”
她宁愿相信经营逐风斋的人是真的觉察到危险便躲起来了，而不是被宫冥夜偷偷关起来什么的。
姑苏让抬眸看她一眼，想着萦绕在脑中挥散不去的疑问，犹豫片刻，含糊不清地问：“你呢？你自己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云惊华愣了愣，“什么？”
“我说……你自己呢，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打算？你总是为别人担心，为无为的手下担心，难道你就从来不担心自己？你不想尽自己之力，或者借助他人之力从兰馨苑逃出去，只想等着无为来救你？”
云惊华怔住，呆呆地盯着姑苏让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回来已经有两日了。”姑苏让直视着她道，“却没有从无为那里收到任何消息，你连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就那么信任他，不担心他万一败北，你一辈子都得困在宫冥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