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病症和疫病的症状是相似的。
但传播通途完全不同。
按照上一世严游所讲,是因为一户人家吃了从林大福肉铺买来的猪肉,当天就开始不停地咳嗽呕吐。
不久,这种情况就遍布了整个铜山镇。
如果严游说的是真的,那这种疫病就应该是由流感传播,但是查到现在,林娇明白了。
严游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真相应该是,住在铜山镇,感染到疫病症状的人,都是吃了他们配出来的药方。
如果想让这种症状大规模又集中性的爆发。
唯一的可能就是……
幕后操纵者将药方投放在各个水井与河流之中。
这样一来,严游就能控制有哪些人可以得病,有哪些人可以不用得病,就算无意之中喝了铜山镇的水,他们手中也会有解药!
等到疫病爆发,朝廷那边得知之后。
严游再分批量的投放解药,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损耗来结束这场疫病。
在百姓眼里,他就是救世救难的青天大老爷。
在朝廷眼里,他是难得一遇的好官。
上一世中,严禄芝把原身献给太子换取官途,而其父亲严游利用伪装的疫病,顺手害死原身的家人,诬陷林大福是罪魁祸首。
而严游就是那个惩恶除善的刽子手!
从此,他们父子二人得道升天。
官途一片光明!
……
林娇在心底冷冷一笑,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萧慎徽,面容严肃地问道:“王爷,你相信我吗?”
半晌,他没有出声。
林娇仰着头,眸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心里有些难过。
原来……
这就是皇室贵族与百姓的区别。
她以为……
他们这些人虽然认识的时间短暂,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总应该能够彼此信任。
原来,他并不相信……
她……
林娇垂下头,再次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她有点想哭,却在用力忍着。
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不想在一个根本不相信她的人的面前,留下脆弱的一面!
“娇娇……”
忽然,萧慎徽缓缓开口,嗓音极其温柔。
林娇听在心里,周身的血液奔腾嗡鸣,一路游走到她的四肢百骸,那样的鲜明……
没想到,他这般冰冷的人。
还会有这么温柔的嗓音……
林娇抬起眼睛,看着挂在他英俊容貌上的那抹淡笑,她紧抿的唇瓣也不自觉地上扬:“王爷。”
萧慎徽见她一双水眸亮晶晶的,嗓音柔软甜腻,狠狠抚慰着他的心。
真的有那么一刻,清冷孤傲他皆都不要了。
只想看她笑。
看她被自己逗得委屈连连……
片刻后,林娇听他说道。
男子的嗓音依旧那么温柔:“我自然相信林姑娘,或许以往有过怀疑,但现在是相信的!”
林娇心情舒畅了。
心里的那点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爷,你方才问我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若是我直接说了,你肯定觉得荒谬,所以我才问你相不相信我!”
林娇说道。
萧慎徽认真听着:“没事,你说吧。”
她点点头,继续往下说:“曾经有一本医书中说道,余宗族素多,向逾二百,自建安以来,犹未十年,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
“由此可见,一场疫病,足以让全朝的百姓家破人亡。”
萧慎徽挑眉:“疫病?”
林娇咬着唇瓣,‘嗯’了一声。
“对,这本《伤寒杂病论》的医书当中,就记录里百姓患上疫病时的症状,其中提到,发病急猛,死亡率高,病患往往会高热致喘,气绝而亡,身上也会伴随血斑淤块。”
“然而,这种疫病的症状和当初田老二家人报案时,提到的症状是一致的!”
萧慎徽面容逐渐凝重起来:“林姑娘的意思是……严游与杨琼他们利用这些药人实验,就是为了配出和疫病症状一样的药方?”
林娇颔首点头:“是的,我是这么猜想的!”
“并且我还认为,如果田永富身上的针灸痕迹就是解药呢?”
萧慎徽沉默了许久。
她继续往下说:“王爷,刚刚原春说起关于田老二与田永富,或许他们的死因正如他所说的,但恐怕不是为了他儿子。”
“应该就是严游和杨琼要找到疫病症状的药方,既然如此,所需的药材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而是很多!”
“到时候他们会找一个节点,将药方投入到民间,通过水源让百姓饮用,再引起恐慌……”
林娇说到这里,缓缓抬起头。
一双明亮的眼眸,安静地望着他。
萧慎徽心思微动,沉吟道:“林姑娘,本王有一事还未告知你,这件事是关于西南药材收购案!”
林娇压低嗓音,反问道:“果然有人大批量的收购药材?”
萧慎徽点头:“本王几月前,任西南安抚使一职,中间调查了一起药庄殴打致死的案子,意外之间发现了有人在西南所有药庄都低价收购了许多药材。”
“对方身份不祥,本王派人追踪了许久,也未能找到蛛丝马迹,最后发现药材出现又消失的地方,就是这青州。”
“所以,本王来到这里,一来是调查药材的去向,二来是因为谢安暗中查出严家父子行为不轨,第三……就是关于田永富一案。”
林娇微微怔住——
这就能解释得通,上一世中为何萧慎徽他们没有出现的原因。
因为在她受伤之后,她向杨银花提出了逛庙会的建议。
这是在上世没有发生的事情。
也因此,在庙会上,他们四人遇见了爱听墙角的谢安……
谢安当时应该是察觉到严禄芝的不对,所以才留下来调查,接着就是萧慎徽的出现。
萧慎徽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不必担心,现在事件终于明了了。”
林娇抿唇。
将心中的担心压下。
她轻声说道:“既然严游他们已经踢出原春这只替罪羊了,就是不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萧慎徽笑了笑,反倒一点都不担心:“林姑娘,你可以想想,严游踢出原春挡刀,就说明他的药方还没成功!”
“若是成功了,何必担心本王查到了什么,直接把药方投下去,让本王直接得了疫病去世,不是更好么!”
林娇说不过他,只好长长叹了一声,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慎徽和她一起离开后院:“继续调查杀害田永富的凶手。”
“可是现在线索又断了……”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了店铺里。
……
与此同时。
庆门县的县衙门口。
杨银山站在门口对面的公文栏前。
他望着刚刚衙役贴出来的最新公文——
兹因县令犬子严衙内,为当朝官员之亲者,庶民也,无手令擅自调遣指派官吏等,为一罪。
其二罪,当街施暴,以及欺辱调戏妇女,其三罪,欺瞒上司官员,试图嫁祸无辜百姓。
现已三罪并罚,即刻起送入军营,为奴三年!
最下面印着鲜红硕大的官印!
杨银山傻了眼:……
怎么转眼之间严禄芝就犯了罪,要送去军营当中为奴?
他可是县令的儿子啊……
对了对了,应该就是那日在如烟楼。
严禄芝非要去铜山镇找林娇,自己明明已经提醒他,林娇那个女人已经和高沛打过交道……
杨银山在家里养了快两天的伤,可脸上依旧还挂着彩,伤口处火辣辣地疼,耳边都是人群中相互交谈的嗡嗡声。
他现在的脑袋也跟着嗡嗡直响。
杨银山沉着一张脸,退出人群,扭头看向县衙门口,守在那里的人已经不是之前的兄弟了。
如今的他因为严禄芝的倒势。
再也不能在这县衙之中出入自由了。
可是,高沛身为军中的总兵大人,根本无法插手这边的事情,难道是谢安?
不,不可能!
这个想法一出,杨银山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
他听严禄芝说过,谢安虽然是侯爷的小儿子,但身无官职,根本没有实权,更管不着庆门县这边。
到底是谁直接把严禄芝送入大牢中的?
杨银山坐在石阶上,狠狠敲了下脑袋,紧咬着后槽牙,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几句。
那日他就应该拦住严禄芝。
不应该只是劝劝!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身后的县衙门口响起了声音——
“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
“哎,我们这是什么命啊,接了这个苦差事……”
“那可不,把他送去军营那边,估计天都黑了,再跑回来复命,得半夜……哼,一顿饱饭都吃不到!”
“快点快点!”
另一个人听见同僚说的,忍不住再次对前面的严禄芝厉声吼着。
严禄芝咬着牙:……
他也想走得快一点,不想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丢人现眼。
可他已经在水牢里泡了两天两夜,身上的皮肤被水浸泡得发白起皱,四肢无力酸软,就算刚刚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但身上的这种痛却没有任何的消散……
就在严禄芝艰难地走下石阶时,无意之中看见了站在街边的杨银山,此时他正抬头看过来。
严禄芝怔了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望着杨银山脸上的伤痕,在心里冷哼着,前几天自己还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可以左右他人的性命。
转眼他成了一个连平民都不如的奴隶……
严禄芝狠狠咬了下牙,睁大了眼睛盯着杨银山,而站在街边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只留给他一个绝情的背影。
严禄芝又一冷哼,来到马车旁边,弯腰艰难地爬了进去。
过程中,一个护卫抽出马鞭子,用力抽在车辕上。
发出一声如爆竹炸裂的声音。
吓得严禄芝打了个冷颤,一时之间手脚并用,如一只掉了皮的青蛙。
护卫嗤嗤地嘲讽:“严公子,多亏你老子是县令,不然你哪来的马车可坐啊!”
严禄芝终于爬进车厢,里面幽暗的空间,让他心里的仇恨如疯草一般蔓延着。
他趴在那处,一动不动。
目光始终盯着某个角落,眼眸里迸溅出恨意。
管你是萧慎徽还是林娇,还是那个狗腿子杨银山,你们都等着,等到我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就是你们的死期!
严禄芝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听着马蹄落地的哒哒声,还有车轱辘的辚辚之声,他手脚瘫软,艰难地翻了个身,望着车厢顶部。
回想起父亲过来看望自己时,留下的话。
这一次他去军营,可不只是去当奴隶这么简单。
是带着艰巨的任务。
只能成功。
不能失败……
只有成功了,才能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到那时,萧慎徽算个屁,还不得任由自己随意打杀了!
……
而另一头的杨银山看见严禄芝之后。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是县令的儿子了,只是一个奴隶。
为奴三年……
三年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谁能预料到呢。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牵扯任何的关系!
杨银山一边走,一边回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不管是谁将严禄芝抓进去的,但林娇那里绝对不能忽视。
从庙会到现在,才短短半个月,她就已经结识了高沛与谢安二人,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手段了得。
不如……
利用她?
杨银山想到这里,忽的顿住了脚步,挂着伤口的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如果利用林娇,去攀结谢安等人。
再一步一步爬到最高……
刚好,从庙会那日严禄芝就看出林娇喜欢的是他杨银山,其实他多少也能感觉出来,毕竟林家与杨家的孩子从小都在一块玩耍。
青梅竹马,林娇对他有意思,也不奇怪。
杨银山又扬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嘴角的伤口有些疼。
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摸了摸伤处。
虽然……
他并不会被美色误导,但是如果能有一个林娇这般倾国倾城的妻子,对他的官途来讲,也是锦上开花。
杨银山抬起脚,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冷哼,喃喃道:
“林娇,除了嫁给我……”
“还能嫁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