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差自然是大喜过望,只是一说到带路,衙差倒也很积极,只是到了走的时候,却还是有一些赫然的躬了躬身:“先生,还容我等去给捕头请假,不然肯定要吃瓜落——”
“这是应该的,走,一同去——”刘悦笑着点了点头,并不着急的样子。
二人也不矫情,便直接去了县衙,染安后给捕头请了假,二人也不傻,给了捕头上百大钱,自然也就许了假。
有了这二人带路,刘悦让骑兵合乘一匹,让给两人一匹战马,出了城门向东,沿着大路不疾不徐的走着。
转过几道山梁,差不多二十余里,路边远远地就望见一个木头亭子,衙差指着那木头亭子朗声道:“先生,那便是十里亭。”
看到木头亭子刘悦就愣住了,这亭子挨着路边,却是孤零零的一个,周围只有荒草和树木,看上去有些荒凉,却那里有一户人家。
“这就是十里亭?”微微蹙着眉头,刘悦有些疑惑。
“不错,这十里亭可是有些典故的,据说是春秋时期,有一个名叫易伯的人,这易伯很有学问,乃是万年很有名望的大家,曾经着有《出言》等书,有一次为了迎接他的一位同样很有名望的朋友,便在此搭建了一座亭子,好在大路旁等待他的朋友,因为这里离着他家十里左右,所以叫做十里亭——”衙差笑着解释,也亏得他知道这些典故。
哦了一声,刘悦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关心这些,只是关心这十里亭到底还有啥玩意,可不见有一户住家。
衙差也乖觉,看得出来刘悦的疑惑,只是轻笑着:“先生不必着急,我们当地人说的十里亭其实是个村子,从这里往北三里余,有一个很小的村子,因为离着留着很近,所以干脆就叫做十里亭了,您跟我来——”
说着,从十里亭往前一走,杂草树林之间,正有一条小路,只是远处看被杂草所遮掩,根本看不到而已。
树林茂密,即便是骑马走在其中,也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此时倒是清幽得很,只是有些荒凉了。
从此地向北复行三里,溪头忽转,过了一片树林,便有一个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远处就能听到鸡鸣犬吠的,此时正有农人扛着锄头归来,好奇的张望着刘悦等人,眼见几只土狗狂叫着,农人们忙驱逐自家的土狗,免得惊了这些达官贵人。
“这位大叔,请问一下,半年前可有一个从外地回来省亲的汉子,这人左手有六个手指头,听说是他老母亲病重了——”衙差上前询问。
对于衙差,普通的百姓自然很是畏惧,这可是官家让人,即便是衙差在刘悦面前已经尽量的摆出好脸色,但是那村民还是一脸的惶然,使劲的哈着腰:“您说的是奎叔家的老二吧,他就有六个手指头,半年前他娘走了,还是我去给她挖的坟——”
“能带我们过去吗?”衙差挤出笑容,从身上掏出仅剩的几十个大钱,塞到了大叔的手里。
那大叔受宠若惊,也或许是大钱的驱使,点头哈腰的领着众人往村后走去,一路上呵斥着时不时的跑出来狂叫的土狗。
“就是这家——”大叔指着一户人家,低矮的土房,树枝围成的篱笆院墙,有几只鸡在院中悠然的闲荡,院子里还有几畦菜地,如今初夏时节,正有青菜和瓜秧爬满,看上去生机勃勃的。
院子很大,但是看得出来家里也很穷,不过刘悦眼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一个木头的器械上,这器械形似老牛,有四条腿,刘悦看得分明,这应该是自动行走的,其实是需要推一把,就可以轻松地往前走,后这木牛之后挂着铁犁,如此犁地就轻松了许多,不需要再用耒耜那么辛苦。
这耒耜谐音累死,用来翻地需要两人协作,这一天下来也干不了多少,反而会累个半死,所以叫做耒耜,显然这看似木牛的器械,便要轻松许多,而且挂上了铁犁,这年头铁犁可不多。
“应该是这里错不了了。”刘悦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将战马交由亲兵,也不去理睬衙差,只是整了整衣裳,咳嗽了一声,这才抬脚走到了门前,抬声吆喝了一句:“家里有人吗?”
随着院子里被拴起来的土狗一阵狂叫,就从土屋里走出来了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刘悦等人。
刘悦虽然特意的穿的麻布衣裳,但是身后两个衙差一脸的恭谨,还有几个汉子明显的是杂役,而且还都骑着马,能够骑马的还能是一般人不成。
“这位大人您找谁?”老人不傻,不敢有丝毫的逾越,恭敬地问了一声。
这应该是那位师傅他爹了,刘悦也不敢怠慢,只是抱了抱拳,未曾开口就
先挤出了笑容:“老人家,我想问一问,你家可有人是从豫州地回来的,人有六指,善于制造,有手艺,若是的话,那我就是来请人的,我需要一个好的工匠,钱都不是问题——”
刘悦害怕老人家有顾虑,所以先把请人的话说出来,就是这原因,免得老人家胡思乱想,反而不敢说实话。
听到是来请人的,老人家果然就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您说的是我家二儿子黄生,要不嫌寒舍破烂,不如先进来喝杯茶,我这就让人去地里把老二叫回来。”
“那就麻烦老人家了。”刘悦笑了,他这种当兵打仗的,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那会嫌弃什么。
一边将刘悦等人让进来,一边招呼刚才领路的大叔去喊黄生回来。
不说那大叔去叫黄生,刘悦等人在院子里坐下,老人家抬出了木头桌子,又给众人沏茶倒水的,只是家穷连足够的杯子都没有,即便是加上碗,也还是差了一个亲兵的。
“老人家,你这是什么?”刘悦好奇,指着那个形似木牛的东西问了出来。
“这个啊——”老人家笑了,脸上有些自豪:“这是木牛,是我家老二做出来代替老牛的,谁让咱们村连一头牛也没有,自从有了这个,翻地可就轻松多了,你们来的时候看见寸头那一大片菜地了吗,那是今年才开垦出来的——”
越说越是兴奋,也不无显摆的打算:“你们可别小看这东西,一天下来一个人就能用他翻二亩地,而且还不会太累,有了他到明年我们村最少能多一百多亩地。”
刘悦一个劲地点头,越发知道自己没找错人,不由得激动起来,眼巴巴的等待着黄生回来。
两碗茶的功夫,才看见那大叔领着一个满身泥泞的青年走了回来,那青年样貌太普通了,说点真心话,甚至是长得有点丑,不过却不显得畏缩,隔着篱笆望见刘悦,只是脸上有些疑惑。
看见黄生回来,刘悦强忍着兴奋,一摆手,亲兵就将两件东西摆在了桌子上,其中一件是小黄朱永家里的那个复合犁,可以调整深耕浅作,另一个就是日刻盒,这都是那位先生所出的。
“你们是从小黄来的?”黄生一呆,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目光落在日刻盒上:“你们将船老大怎么了?”
果然是他,刘悦长长的吐了口气,哈哈大笑起来,缓缓起身朝着黄生一鞠倒地:“先生多虑了,我刘悦虽然杀人如麻,但是从来不会豪取抢夺,这日刻盒是我用二十金换来的,至于这复合犁——”
说到这,刘悦直起了身子,盯着黄生一字一顿的道:“先生记得这复合犁,知道我们从小黄来,那必然还记得朱永,如今朱永为我匠造营的大将,禄一百四十石,负责为我督造铁器和磨具,督促匠人劳作,朱永极力推荐先生,所以我从小黄来请先生,不知道先生——”
“刘悦——”黄生念叨了一句,脸上却是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道刘悦是什么人,但是却明白刘悦绝不是一般人。
身后有人轻啊了一声,眼见着两个衙差一脸的惊惧,低着头小心翼翼的。
刘悦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黄生,等待着黄生思索,这毕竟需要考虑一下,刘悦也急不得。
只是刘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略一沉吟,黄生就摇了摇头:“多谢大人看得起,只是家母亡故,某有重孝在身,不适合外出,还请大人见谅。”
一下子愣住了,刘悦才忽然想起,这个时候和自己那时候不一样,有重孝在身,是要守孝的,有的守孝三年,的确不适合远行,只是这些规矩在刘悦眼中,却并不在意,人之孝于心,生前多尽孝心,远比死后守这些规矩更重要,只是这话却怎么和黄生说。
深深地吸了口气,刘悦皱着眉头,一时间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只是他的沉默,让身后的衙差有些心惊胆战,这可真的是杀人如麻的主儿,听说一怒之下曾经屠村灭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