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将军,刀下留情——”远远的看见典韦拎着长刀大步走来,刘宠心里一哆嗦,慌忙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猛地一咬牙竟然跪了下来,为了一家人的命,脸面顾不上了。
只是刘宠还是看错了典韦,典韦是那种真正的心狠手辣,杀人如杀鸡,更不会同情什么人,在他看来,刘宠一家人本就有取死之道。
看也不看刘宠,典韦只是朝着陈王妃走去,目光淡然,那根本就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有人总说目露凶光,但是此时典韦杀人的时候,目光却如深井之水,真正的古井无波,没有刻意的去装作,而是真正的毫不在意,大步到了陈王妃面前,没有一丝的迟疑,长刀猛地甩出——
悲痛之余的陈王妃,心中惶恐,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长刀已经划过了脖颈间,声音就此打住,鲜血飞溅,溅了身边大儿子一身一脸,眼看着一颗人头飞出。
那一刻,大儿子身子一哆嗦,一股尿骚味涌出,原来死亡这么可怕,之前种种的想法在死亡面前仿佛都变得不像样子。
只可惜典韦也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斩杀了陈王妃之后,目光一转,眼光落在大儿子身上,长刀也已经划过了大儿子的脖颈,一颗人头就飞了出去。
“我儿——”刘宠惊怒交加,不顾一切的朝着典韦撞去,不管什么作用,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或许是刘宠的打算,典韦没有继续动手,一脚踹翻了刘宠,目光中总算是多了一丝嘲弄:“刘宠,原本我兄弟懒得搭理你,你就过你的小日子就行了,却偏偏要造反,造我兄弟的反,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音落下,典韦长刀缓缓地举了起来,却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典将军,手下留情——”
典韦手一顿,皱了皱眉头,将长刀收起,回头带着一点薄怒望向身后快步跑过来的骆俊。
“典将军,陈王殿下可还有用处,将军放他一次——”这说话间,骆俊却已经冲到了跟前,只是却往刘宠女儿身边一站,挡住了吓得哭都不敢哭的小姑娘。
呼呼的喘着粗气,骆俊舔了舔嘴唇,咳嗽了一声:“小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小女孩而已,典将军,刀下开门吧,也给陈王殿下留一个血脉——”
小娘就是刘宠的女儿,小名叫做小娘,被骆俊挡在身后,吓得哭都不敢哭出来,只是瑟瑟发抖。
典韦挠了挠头,眉头皱了起来:“骆相,刘宠可是要造反,这种人你给他三分脸色,他就敢蹬鼻子上脸,让我说斩草除根,就算是宰了刘宠,只要不对外说,别人也不知道刘宠的死活不是。”
“话是这么说,只是我与陈王多年的交情,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哪怕是陈王殿下该死,但是这孩子总能给条活路吧,一个小女孩又能做些什么,饶她一命,我欠你一份恩情。”说着,骆俊竟然跪下了,脸色戚戚,只等着典韦说话。
典韦一呆,迟疑了一下,赶忙上前搀扶骆俊,怎料到骆俊却是不肯起来。
“典将军,若不开恩,俊宁愿跪死在这里。”骆俊一脸的决绝,原本陈王妃和大儿子被杀,骆俊就已经感到很痛心了,如果这小姑娘在被杀,骆俊真的无言面见刘宠了。
不是不能强行将骆俊拉起来,只是就算是拉起来又能如何,典韦吐了口气,无奈的哼了一声:“妇人之仁,骆相,我本就是不愿意让你知道,你偏偏还是赶来的——”
骆俊也是一脸的苦涩,典韦这是为了他好,只是他终究是过不起心中这道坎,心中胡思乱想着,朝着典韦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行了,我答应你了,骆相,你快起来吧,折寿。”典韦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只能答应下来。
“多谢典将军。”骆俊又是行礼,一脸的感恩戴德。
典韦将骆俊扶起来,随手将长刀插在背上,嘿了一声:“骆相,刘宠就交给你了,要怎么处理你自己拿主意,就是放他走都没关系,我兄弟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你的。”
“典将军放心,俊知道该怎么做。”朝着典韦再一次拱手,骆俊神色坚毅了起来,有些事情必须有个决断。
典韦走了,甚至所有的新军弟兄都走了,说句难听的话,刘宠也只有他自己看得起自己了,败军之将天下那还有他的容身之所,便是想当一个富家翁,刘宠也已经没有底气了。
“殿下——”骆俊叹了口气,却是先给小姑娘松了绑:“小娘不怕,都过去了。”
刘宠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地上的妻儿,心中早已经乱成一团麻了,就在自己眼前,妻儿被杀,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把尸体收敛起来吧——”骆俊吩咐着军士,自然有人过来收敛陈王妃的尸体,免得刘宠妇女看着伤心。
上前解开了刘宠的绳子,骆俊看着失魂落魄的刘宠,心中五味杂陈,有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殿下,咱们去城中说话吧,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将王妃和大公子、小公子入土为安——”骆俊张嘴只觉得满嘴的苦涩,这种劝解其实根本不会有用处的。
刘宠长长的吐了口气,抹了一把老泪,却是叹息了一声:“骆相,多谢你救下了小娘。”
究竟也是经历过许多事,胜败见的多了,片刻的恍惚之后,已经有了一些精神,毕竟还有个女儿在,就算是为了女儿也要打起精神来。
军士们将陈王妃的头颅捡回来,与尸体放在一起,然后还有大公子的尸体,都用芦席裹起来,按照骆俊的意思,需要仵作来将尸体缝上,不然下辈子投不了胎。
搀扶着刘宠,这一会的功夫,刘宠就好像老了十几岁,步伐阑珊,神情呆滞,到还记得牵着小娘,可怜小娘十余岁的一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母亲和哥哥在眼前被杀,即便是已经活下来了,却依旧全身颤抖着,不能自已,只是拼命的靠在刘宠身边,仿佛刘宠能保护她一样。
“殿下以后做何打算?”从新进了陈王府,里面的尸体早已经搬出去了,只是几次混乱,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甚至完好的家具都没有几件。
“还能有什么打算,苟活而已——”刘宠了无生机的说着,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看骆俊欲言又止,刘宠自嘲的嘿了一声,眼眉略挑:“典韦亲自破城,无非是想告诉我,我根本不可能翻盘,这一次反叛,这种结果我预想过,这简直是没想到事到临头却依旧承受不了——”
有些东西很明白,典韦强行破城,用这种最笨的办法,却又是最直接的办法,真真的打掉了刘宠的心思,终于知道刘悦为何对他并不是真的很在意的原因了。
“哎——”未曾开口却先叹了口气,骆俊脸上有些苦涩,迟疑了一下:“我会遣人去寻找小公子的,就算是不带回,也要送去一些钱,派人去照顾他,好歹也给与殿下留下一点血脉——”
一番话却真的让刘宠动容了,心中一动,站起身来朝着骆俊弯腰施了一礼:“多谢骆相,大恩不言谢——”
这一次骆俊没有和他客气,只是等了一下这才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扶刘宠:‘殿下,这一礼我受了,我与殿下这么多年的情义,又怎么会眼睁睁看下去。’
骆俊受得坦然,心中无私天地宽,如果骆俊不出手的话,别说小娘可能活不下去,甚至就连小公子也未必能活得下去,其实刘宠也明白,只是此时他身不由己,也无暇顾及,小公子毕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虽然有几个亲兵舍命相护,但是当时舍命还行,如果要抚养小公子长大,究竟有几人能坚持的下来,如果时间久了,只怕——
说到底还是因为刘宠没有能留下钱,即便是留下一些金银细软,也并不多,不足以让小公子长大,这才是刘宠最担心的。
骆俊也知道,所以才说送钱过去,至于接回来,刘宠不会这么做的,毕竟身在陈县,死活可不敢说,刘悦本身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更何况刘宠也明白自己的取死之道,只不过落在自己身上不好接受而已。
“骆相,你可派人去徐州,我与徐州刺史陶谦关系还不错,跟过去的亲兵之中有人曾经随我见过陶谦,如今这时候,多半是会投奔陶谦的,最少能有个食宿之地。”刘宠差不多猜测着,自己小儿子的行程。
“我明白。”骆俊应了下来,其实他也是这么猜测的,刘宠与陶谦算得上是好友,曾经一起求过学,只是这些年交往才没那么深了,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也好过无处可去,如果有亲兵见过陶谦,知道刘宠和陶谦的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投奔陶谦了。
“殿下,我还会安排我府上的奴婢前来照顾您和小娘的,这段时间就不要多想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骆俊咬了咬牙,究竟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你是斗不过刘悦的,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投奔刘悦,便是你能联系上袁术,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