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引菂快速地把碗里的粥喝干净,拿了三个包子,递给小厮两个,自己咬了一个,并跟刘婆婆和沈引荣招呼道:
“我去干活了,中午不见得能回来,别热我的份!”
“你这忙着不见得能顾得上吃饭,你多吃两,不行你带着,饿了再吃也行!”刘婆婆作势要多拿两肉包。
沈引菂摆了摆手:“吃多这一个已经是撑了,我在外面吃的比这好,你别担心我......”
说罢拍了下身边沈引荣的肩膀,“弟,把家顾好,我先走了。”
沈引荣点头。
哪怕沈引菂已然转身看不见。
...
沈引菂带着小厮,架了辆马车,往城外去——
城西三十里地磕子坡。
小厮前一步带路,把沈引菂带进小破的土地庙。
被两人看守,绑着麻绳扔在地上的陈元新见沈引菂来,眼睛一亮,多了许多神采和心思。
沈引菂见陈元新嘴上塞着一团破布,还用长布条将他的嘴绑了一圈,这样他嘴里的布条没法用舌头顶出来,也就叫不出声了。
手法太过专业。
这聚元楼还真就不是个安分的。
她让人把陈元新的嘴解开,随即出声问道:“怎么?见到我,你好像并不意外?”
陈元新只看着沈引菂,并不着急出声作答。
嘴里被破布塞几个时辰,撑的他脸酸胀。
缓了一会后,他哑了声:“沈引菂,绑架朝廷官员是死罪!”
昨晚四更天,他还在思索计划如何对付沈引菂时,两个蒙面黑衣人直接破窗而入,把他打晕带走——
醒来就已经在这荒废破庙了。
眼下他跟谁有仇,鲁莽且有这个胆子,除了沈引菂还能有谁!
沈引菂肩膀一耸,眼里全是无辜:“陈大人冤枉啊,绑你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路过,怎么就给我扣这么大罪名了?”
“少来这套!”陈元新急的脸红。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也不傻,早已留了后手,你要是敢对我如何,沈医仙是贱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他虚张声势。
沈引菂先是一愣,像是被要挟难住的样子。
随后突然一笑。
把陈元新看的有些呆。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沈医仙出诊都是带着面纱或口罩,你尽管散播,到时沈医仙自证男儿身,你的威胁根本伤不到分毫!”
沈引菂弯腰凑近,嘴角的弧度保持,可眼里尽是阴狠:
“到时你人都已经下阴曹地府了,地面上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了。”
陈元新瞪大了眼,扭动挣扎了一下身子,沈引菂怕他咬她,赶紧回正了身。
“我被你害的倾家荡产,妻离子亡,大理寺受的杖刑你也打了,你还嫌不够!!!”
“不够!”
沈引菂提气,满脸嫌恶:“你嘴里的家产都是柳如烟的嫁妆,柳如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是你害死的,你怎么有脸怪到我头上来啊!”
陈元新:“要不是你设局,我根本就不会休妻,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沈引菂被陈元新的理直气壮气得想笑。
“是,是我设局,也是我唆使你殴打柳凤琴,致使孩子流掉的!”
陈元新脸颊咬肌一动,不作声了。
沈引菂:“你应该能猜到是我派人强行抬走了柳凤琴的尸体吧?!”
陈元新看着沈引菂,没有出声。
“柳凤琴不可能上吊自杀,柳夫人跟伺候柳凤琴的丫鬟都说,她坚信自己清白,也为了孩子,她再是伤心,也没有过轻生的念想.....”
“那日她之所以会回陈府找你,是因为我派人去给她送了五十两黄金,让她保重自己。她以为是你送的,以为你念情......”
沈引菂说到此处时,陈元新眼皮子不安地煽动,看沈引菂的视线也因内心极度心虚,而挪开了视线。
沈引菂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柳凤琴全身赤裸,身上各处淤肿,腿间还满是干透的血渍的尸体照片。
当照片递到陈元新眼前时,他瞪大了眼,浑身止不住发冷式的颤抖。
也不知道是震惊沈引菂是怎么寻来如此逼真的画师,还是对柳凤琴的尸体发虚发寒!
很快,他鼻息开始大喘气,喉结一动,吞咽口唾沫压制住生理反应后,把头扭向一旁,拒绝看沈引菂手里的照片!
沈引菂给了陈元新旁边黑衣人一个眼色,一左一右的两人动手,把陈元新的脑袋往前固定按压——
他要闭眼,他们便强行把他的眼皮子给撑开!
非要逼着他看那照片上的尸体不可!
没过十几秒,陈元新再也忍不住胃里抽搐翻腾,一个呕声,酸臭的胃水让沈引菂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酸臭味让左右两边摁着他头的黑衣人也是皱眉嫌弃,但不像沈引菂那般反应大。
沈引菂挥手让人把陈元新拖走,挪个地儿。
恶心死了,早知道她早饭就不该吃那么多......
不过这反应,也恰说明了什么。
沈引菂问:“你把柳凤琴打死之后,给她吊了白陵,装她自缢?”
陈元新满脸难受,看沈引菂的眼神恢复敌意和恨怒。
他缓缓说来:
“我没有,是她贱,跟下人偷情,还不知耻的求我原谅接纳,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受如此屈辱,一怒之下对她拳打脚踢,不小心害她流掉了孩子,听她捂着肚子喊痛,我怜悯生起,还是出外为她寻了大夫,回来便见她与房中上吊自缢了......”
沈引菂丝毫不意外陈元新会有为自己开罪的辩驳,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鼓掌!
她拍手称赞:“别的不说,你这口才真不该浪费在枯燥的詹事府,你该去做讼师啊!”
信息是发到了项亦然的手机上,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桑犹,犹豫再三下,到底还是跟桑犹作声:
“哈珀说,一个叫白染的女人主动联系上他,问七爷现在在哪......”
桑犹步子一顿,身形顿时冷厉了许多。
“她还有脸问?”
人现在就吊着一口气,她现在关心,是要把七爷最后一口气也给夺了吗?
项亦然不太清楚当时什么情况,没怎么坑声。
“给哈珀发个位置,让他叫白染七号仓库来。”桑犹说这话时含着满满的冰冷杀意。
项亦然有点犹豫:“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到尸耳,其余的,想放一边吧?”
桑犹轻颤了几分眼眸。
不管是山龙眼还是尸耳,想要拿到不是易事.....
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现在所做的一切,可能最后只是竹篮打水......
“分头行事,我就等一晚,不来就算了.....”
本来以为白染会从其他地方赶过来,他今晚怕要等空了,但没想到,人在俩个小时后,比他们还先一步到达了七号仓库!
七号仓库作为临时点,只留了几个人留守。
现下,那几个人全倒在白染的脚边。
而白染,身下一把破旧的木椅,却被她硬生生坐出了王者风范。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站着俩个本来跟颜烟烟一起上车保护她的保镖,再加上努力强装镇定自然的颜烟烟。
白染也是没想到,她开的车上会有颜烟烟,半路想扔下她吧,她又死活赖着,只好把人一起带过来了。
她本来想着把颜烟烟交给桑犹,让他处理颜烟烟回国的麻烦事等乱七八糟的,但还等她开口,桑犹已经率先拔枪,将枪口对准她,再到毫不犹豫地开枪,拢共不过三秒——
随着一声枪响,白染倒是眼快侧了一下身子避开了,这一枪,倒是打中了身后跟着的保镖身上。
好在不是致命伤。
桑犹还想开第二枪,白染已经站起身来,有些不悦的意味: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郁启曳的意思?”
要是桑犹个人无脑护主,她可以不追究。
但要是郁启曳发的话,那她不介意多踹他俩脚。
“你还敢提七爷?”桑犹声线明显激动炸毛了:“早先七爷就怀疑过你别有用心,我瞎了眼看错还多次劝他,说,你背后还有没有指使?”
白染:“......”
这世上谁人敢指使她啊!
“我对先前的事不解释,现在就问你,郁启曳在哪?伤势怎样?”
“呵。”桑犹一声冷嘲:“下那样重的狠手,你现在又来假惺惺什么?”
白染:“.....”
她脸上染起一抹不耐的戾色,对桑犹的耐心快要到达极致。
好在项亦然出来缓和:“七爷伤的很重,单庭尽力只能维持他的生命体征,我们来骇州,是找药的.....”
项亦然还没说完,桑犹转身一个狠瞪:你丫跟谁一窝的,怎么不把你小兄弟的尺寸都告诉人家?
项亦然有点无辜,他就是觉得,这位白小姐,可能是一时错手呢?
反正他不太信眼前这么柔弱可爱的小女孩,会赤手空拳把七爷打成那样——
一定是另有隐情吧!
白染眯了眸色,气息有些凝重:“什么药?”
“关你——”
“尸耳。”
桑犹的话还没说完,项亦然已经给人交底了。
桑犹拿着枪的手忍不住狠狠收紧了几分,他现在真想调转枪口,先毙了这憨批队友。
“尸耳?!”白染像是有些惊讶,“你们知道它现在在谁手里?”
“去了黑市,问到了,在一个欧洲王室后裔,名叫余之卿的人手里。”
白染:“......”
这就尴尬了不是。
她刚炸了人家房子,现在又得回头找人求药?
不过,白染很好奇的是:“你们怎么问出来的?”
黑市掌管消息的朱恩,出了名的铁嘴,之前她无意问起过尸耳去处,都没能破他的原则,这俩人是怎么驯服朱恩的?
“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项亦然有些支吾,也不知道是因为行事手段太过卑劣,还是顾忌到其他,这才隐晦没有交底。
“人死了?”
“嗯。”
白染:“......”
这俩野蛮人,朱恩是她手底下的人,她要是真想知道,也不是不能撬开他的嘴,非得把人杀了......
啧,多少有点可惜。
这种怜惜还没持续几秒,白染很快收敛,偏头看了一眼转溜着圆圆眼瞳,很是懵懂的颜烟烟:
“你先帮我把这女人送回北国,准备一辆车,我去拿尸耳。”
“你去?”桑犹脱口:
“你知道对方什么人吗?这种东西有市无价,对方想来不会是你开价就能轻易让出来的。”
知道七年前尸耳的开价是多少吗?
如今怕是翻了几倍不止。
要真是用钱能摆平的事还好,就怕跟雷恩是一个德行,死抱着不肯撒手的主儿。
白染:“买不到就抢呗,你们难道不也是这样打算的?”
“......”
这理直气壮的声势,他竟然没觉出这话有什么错处不对来!
一旁的颜烟烟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目前她只知道一样事儿。
“白染,你.....你还要回去吗?”
她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要再入虎口吗?
白染盯着她,好大一会才说话:“不关你的事,一会有人会保护你回国,这三年期间发生的事,包括遇到我之后以及现在的一切,不管你怎么编,最好忘掉这一段,否则,招惹上什么祸事上身,谁都保不住你。”
要是泄露出什么不该说的,她可能会是第一个要她命的人。
颜烟烟有些惧怕地看着白染眼里的警告,忽然再一次觉着,有些人,你终究无法去靠近并肩,有些人,生来便是另其众生仰望的存在。
颜烟烟送走后不过十来分钟,白染换了一身宽松点的男装,准备出发——
看着利落坐上副驾驶的白染,项亦然有点担心:
“就这样去?我们人手要四个小时后才会聚齐,要不要在这期间,再拟定一下详细点的作战计划什么的?”
他们现在拢共就俩辆车,七个人,枪械方面人手一支,怕是都不够瞧的。
“不用。”白染搭出窗外的手拍了一下车门,跟坐上驾驶位的桑犹出声:“开车。”
桑犹撇了一眼副驾驶的白染,情绪再次按捺,憋着胸口无处发泄的劲儿,一脚油门一个拐弯,白染整个人差点没从副驾驶飞出去——
车上。
白染突然回头看向后座的项亦然:“有酒没有?”
项亦然顿了一下,大概从来没有女人问他要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从身上把小酒瓶递给了白染:
“度数有点高,别喝多了。”
他这种人,携带的酒度数一般都在七十度左右,能喝,也能消毒。
白染接过,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直接对着瓶口,一口下去,怕是喝了大半有。
她现在精神不太好。
也就前俩次因为强力麻醉睡过俩次,后面这段时间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了。
每天早晚俩次的给她绑病床上,一疼就是四个多小时,再加上各种药剂在身体的刺激反应,她现在感觉整个脑袋都快要炸了似的晕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