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引菂只是笑笑:“明日你便从太子府离职吧!过些日子,帮我把引荣他们带去我娘那,这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都恩顿步站住,表情严肃:“你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若不然,怎么会考虑如此细致,举家搬离京城......
沈引菂否认:“算不上危险,就是过几日要给太子殿下治疗身体,风险有点大...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追究我的责过,但保不准会牵连到身边人......”
都恩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太子殿下施恩多少,对他而言不过是张口说句话,不费什么力气心神的事,你又何苦将它看作那么重......”
辛苦自己不够,还要担那么大的风险,真不成是要将自己的命搭进去偿还才行?
他觉得有些傻。
沈引菂笑笑:“话不是这样说,对太子来说,他根本没有将对我的恩放在心上,但我不能不报......”
就算只是命令说句话的事,若不是他,她倒在大火中无人救得及时,怕是又要丢了这条小命。
殿下还给了她安葬爹爹的棺材钱,雪中送的炭是她来年开春无论反馈多少、都还是要鞠躬说句多谢......
她还说要许他三个要求,怕是要食言失约了...
-
次日。
沈引菂去找了六殿下,问起来宁州瘟疫一事。
瘟疫的最大特征是传染性,多是细菌和病毒感染。
来宁州瘟疫突发猛烈且迅速,疫源还没确定,现下已经封锁了三个城阻止瘟疫蔓延,几十名医士大夫在想办法治疗和控制...
沈引菂呼吸一紧,眉头紧锁:“瘟疫多是通过接触传播,将染上瘟疫的病患集中隔离,侍卫和医士用纯棉的面巾沾湿烈酒掩住口鼻,他们的吃喝住,所有沾染不沾染的物品,都要用烈酒擦拭,以防感染......”
“晚些你派人来太医院,我准备些退烧的药,你让人送去来宁州吧!”
现世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全球性的瘟疫感染,现下条件简陋,做不到现世那般建立方舱医院,只能是力所能及了。
齐循看着沈引菂眉眼间的忧悯之色,他向沈引菂双手作揖,微微欠身行礼:
“那我先替来宁州受苦受难的百姓谢过沈医仙慈悲怜爱了!”
先前他对沈引菂不自爱没廉耻,多有鄙夷疏远,但抛开那些私事不论,她还是善良的!
沈引菂受不起齐循这样正式的感谢:
“六殿下严重了,那啥,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嘛,我也是尽绵薄之力,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其实没那么伟大,眼前事她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个心去担忧远在来宁的百姓生死。
齐循起身,郑重有声:“沈医仙言轻了,来宁瘟疫凶猛,昨日送上京的呈报,死伤百姓已有四十万之多,若不及时控制医治,这数怕是要翻了倍的增长,整个来宁都会沦陷不说,还会波及周边其他府城......”
“你的药一向灵,有你的赠药,那些等死的百姓便多了几分生活的希望......”
沈引菂楞了一下,没有因为齐循说她救了多少百姓而开心,而是他说那四十万的数!
她原以为买个几箱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四十万这数一出,她岂不是最少要买个上万箱才够?
她户里的钱能不能买这么多箱先不说,她就是能买,她没个由来一下变出这么多药来,是个人他都得寻思寻思这玩意怎么来的,平时存在哪里吧?!
只是肩膀处有一块手心大的止血纱布包着。
她解开,一个凹陷的血肉部位赫然出现在眼前。
子弹擦着肩膀过去了?
白染眉头紧锁,嘴里毫无淑女,气愤骂咧着。
郁启曳忍不住偏头一声失笑。
他一定是魔怔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白染生气骂人都这么好看又可爱。
见郁启曳嘴角的笑,白染眉头皱得更紧了。
生气能笑,受伤还能疼笑了?
她能看出他脑子没什么毛病,那就只能是心理扭曲不正常了。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给郁启曳做什么心理疏导。
视线继续落在郁启曳的肩膀处,伤口边缘还渗着血,这么大伤口,他能不疼?
不过——
白染有些不解:“这......不像是子弹擦过去的伤口。”
她可太了解子弹弹轨擦过肉体会造成怎样的伤口伤势。
当代子弹的威力巨大,有效射程内,子弹命中人的身体,会直接射穿,肌肉表层会呈现炸开花似的烂,不会像眼前这个伤口这般平整。
而且——
如果真的是子弹擦过,那一定会像U形一样带走一块肉。
而不是像......
郁启曳眼见着白染眉间的疑惑,没打算跟她深聊这个。
他转过身去,继续换了张新的止血棉纱,看着镜子想要贴——
肩膀哪有什么脂肪,咬掉的那小块除了表层的皮肉,还伤了肌肉组织。
他只能单手粗糙包扎。
白染没再吱声,站在他的身侧,拿过他手里的纱布和医用胶,开始给他细致的处理伤口——
郁启曳看着镜子里自己身边矮了他整整一个头的白染,竟有些心安,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满满灌溉,尽是甜蜜的满足感。
“你的病,真的不用去医院?”他还是有些担心。
心脏病开不得玩笑。
可他也没听说没见过心脏病发,能不吃药就慢慢恢复正常的......
“也算不上心脏病,查不到病因,也找不到规律,有时候能疼死,有时候只是疼上一阵会慢慢减弱......”
郁启曳顿了一下,“我认识一个心胸外科的,人虽然比较年轻,但主刀技术还算不错,找个时间去他那看看?”
白染笑了一下:“天底下还没人有资格能给我看病。”
她这话不是吹大。
好歹岁数摆在这,别说她算是医学界的鼻祖,各行各业的发明和其他领域,那都得跪喊她一声老祖宗。
她都查不出的,换个二三十岁的小娃娃就能看出来了?
白染这傲上天的气性让郁启曳颇有些无奈:“不是说医者不自医?”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白染是个医学大佬。
白染眸色略有滞犹,但很快恢复,眼见着镜子里郁启曳重新穿衬衫的画面,一声轻昵的暧昧:
“要不是看你伤着,”
“闭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郁启曳觉着耳边吵得他脑阔疼。
她真的是......除了身材长相,其他挑不出半点女人该有的样儿。
不知羞耻这四个字他都说累了。
白染当然不可能歇菜,小脑袋往郁启曳身前一凑,一双桃花眼明亮多情:
“不是还有点时间,要不
郁启曳:“......”
这是个何等卧槽的女人!
不过也理解。
......
头等舱。
郁启曳像是有些疲惫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心念着工作。
主要还是因为白染坐他腿上,整个人像猫儿似的趴在他身上,根本腾不出手来忙工作——
飞机起飞有段时间,白染只是乖乖趴着,没有说话,也丝毫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怀里的乖顺让郁启曳整颗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听说,人在生病时往往比较脆弱。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乖顺黏人些。
抛开那让他跟着心疼的病,他喜欢极了她现在的乖软。
郁启曳完好的那只手臂正经自然地搭在身上白染的背上,连腰都不敢造次,就怕白染心血来潮,非拉着他在飞机上干正事......
经过晚上的大起大落,郁启曳现在整个人完全松懈下来,不知不觉阖上了眼。
白染轻垂着眸,鼻间尽是些挥不散的消毒药味和夹掺其中的血腥味。
他肩膀处的伤口,她只需要多看上几眼,便能确定那是被什么伤了。
是牙口。
而且看大小和边缘痕迹,是女人的牙口。
除了她,还能有谁会让郁启曳任由在他肩膀处狠狠撕咬下一块肉来!
她真是疼昏头了。
她这百年来,作孽伤人无数,就是那阎王簿的小本本都不够载她的罪恶条款。
别说只是咬他人一块肉,就是扒皮抽筋,凌迟千刀的残忍她都做过。
可唯独伤了郁启曳,她心有懊恼自责,同时也多了俩分实在久违的怜悯及心疼。
许是感受到了郁启曳的均匀呼吸,白染抬头,看了一眼男人阖眸的眼,一声低语吩咐:
“取把刀来。”
同舱正在调查什么的桑犹连忙放下笔记本电脑,起身来到身边,有些不确定:
“白小姐,您想要什么?”
“刀。”
桑犹看白染的眼神顿时变了,迟疑了几秒,保持着客气恭敬:
“飞机上不允许携带管制刀具,您想要做什么或者想要吃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
上一次白染问他要刀,就是想要剁七爷的手指头。
他怎么可能给!
白染的脸色有些不善了:“怎么?我要是想杀郁启曳,需要用刀?还需要问你要?”
带点脑子好吗!
桑犹:“......”
理是这么个理。
但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善变的生物,谁知道这个时候她想要刀作什么啊!
不过桑犹没再多说什么,去了员工区。
不大一会,桑犹用纸巾包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刀片递到了白染面前——
白染看着他。
狗奴才,至于防她防到这种地步。
不过只要带点刃就够了。
白染没急着去拿他手里的小刀片,只是小心翼翼地解了郁启曳身上衬衫的纽扣,尽量放轻了手指,揭开了他肩膀处包扎的伤口——
许是因为牵疼了伤口,睡梦中的郁启曳轻蹙了一下眉头,没醒。
白染这才拿过桑犹手里的刀片,收手时,桑犹下意识地抓住了白染的手腕。
他看白染的眼神中有不信任的怀疑和担忧,可到底还是松开了她。
就像她说的,她要是想伤害七爷,有太多的机会了。
要是真存了杀心,他给的这枚小刀片,也不会立马致人死命。
他看不透白染要刀的目的,更不明白白染这一系列动作的出于什么。
接下来,更让他想破头都琢磨不透的行为上演:
只见白染用刀片划破了自己的手心,将溢出流下的鲜血,滴落在郁启曳的伤口处——
“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桑犹忍不住问。
白染没作声,显然不想给桑犹解这个惑。
她虽然失去了快速痊愈的功能,但她到底也不会沦落为平凡,血液的治愈怎么也还是凌驾在普通人类之上的。
很久以前,她的血,曾发动几国之间的争抢厮杀......
这也是她不敢去医院的根本原因。
她的怪异,根本经不起现如今的科学检验。
眼看她鲜血的红重新布满了整个伤口后,白染这才收手,重新为郁启曳包扎好。
她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捏在受伤的手心里,把刀片还给了桑犹,这才低声:
“把嘴闭紧了,不该的忠心别乱表现,否则,你承担不起带来的麻烦。”
以郁启曳的敏感,疑神疑鬼疏远她是小。
她就怕这事会捅大了,几百年前因她造成俩百多万士兵死伤的事,她不想重演。
要换作以前,她绝对会灭口。
什么威胁警告,都没有死人来的安心。
桑犹:“......”
这一句,让桑犹的心思变得很沉重。
尽管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白染这一举动的意义,但白染刻意提醒警告的这一句,让他觉摸,这事背后的重大,他也许真的承担不起。
......
南市。
一整面墙的荧屏发出的亮光承担了整个房间的所有照明。
流畅优美的钢琴音反反复复地响起,环绕在每一个角落,更萦绕在沙发上男人的心头。
大屏上播放着的,依旧是白染在餐厅弹的那一曲目画面。
男人有些提不起劲的丧,一双深邃半垂耷拉着盯着屏幕上的白染,屏幕的光亮折射在他瞳孔,映出那不加丝毫掩饰虚伪的真情爱意。
不多时,罗伦敲门而入,眼见着男人侧脸的柔情和眸中流露的欢喜爱意,眸子一缩,很快收敛心绪,走到沙发身后:
“查到了一些。”
“黎果果是郁启曳的未婚妻,今天他们都在一起,据她说,白染是一个多月前被郁启曳从国外接回来的,据说是因为遵从郁老爷子的遗愿,也是因为白染的介入,他们才会接触婚约......”
时间很紧,他只能通过一些接触过白染的人了解一些事情,至于是不是真的,又或者有别的行程和其他细节,都需要后面费点时间去取证。
但很明显,白染跟郁启曳目前应该是情侣的关系。
男人的眉头微微一蹙,显然对罗伦话里俩人的亲密和映射的关系很是不悦。
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点。
“她的病,是怎么回事?”
罗伦:“黎果果她们并不知道白染有心脏病,我会去调查一下北市的各大医院有没有就诊记录......”
“不用。”男人打断。
她不会去医院的。
更不可能留下什么可查询的身份记录。
不然他也不会满世界找了她这么久。
也许,她发病的原因,是因为她原本的那颗心脏,在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