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引菂吃说:“菜没这么多,不过也有肉腥,就是太忙,吃到嘴里都是凉的,那几日胃口也不是很好......”
不像今日,她原先还没觉着饿,这菜一端上来,肚子便开始咕噜咕噜抗议叫唤了。
封川亦给她夹了几道菜添她碗里,问道:“十日后的医士切磋,你打算如何施展?”
沈引菂:“没有打算,怎么个施展自有人上赶着安排,到时我听话,让怎么做便怎么做就是了!”
她现在心里有数的是,若封川亦说的靠来宁州的瘟疫脱身,那她就赶在这两日,想方设法地让封川亦去来宁州,反正去到来宁的路程至少要走半月,她参加完二十一日的比试,二十二帮太子殿下手术,预计二十五日出发,追上还在路途中的封川亦,快马加鞭,直接带他往景国方向去,争取在二十九日抵达恒国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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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聚元楼。
沈引菂带着都恩,四手提着大包小包找陈管事。
这次,她被请上了四楼。
比起二楼,奢华程度简直刷新沈引菂和都恩二人的认知。
桌面是用整块的绿玉,窗边的茶台是整块的乌木雕成,就连屋里的灯笼,下面的坠子都是巴掌大的和田白玉......
别说这屋里大件小件,就是那灯罩里的蜡烛灯油什么的,随便拿上一截出去,就够普通人家吃喝几年了吧!
沈引菂去过皇宫各处,见过太后屋里的陈列,去过皇上的书房,原以为那便是人间最是奢华之地了。
可上了聚元楼的四楼才觉何为天外有天。
好家伙,这是什么值钱就往这房里堆什么啊!
沈引菂不免感叹:“你说这得多富贵的人才能经得住,不从这屋里顺点什么走啊!”
旁边的都恩看着沈引菂还环顾屋里四周,眼睛发直流露出的贪婪,压了压嗓子:
“能被请上四楼的,至少是皇亲国戚,一等一的国之大臣,或是万金户吧!”
下人还在边上倒茶呢,她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
沈引菂扭头:“那五楼的呢?上次琉璃珠帮我们加价的,那地位岂不是更高?”
若这样推算,在这恒国能被请上五楼招待的,应当一只手能数过来吧!
都恩正要回答,倒茶的下人慢悠有礼地回道:
“公子说笑了,这聚元楼的楼层并不像外人传的那般势力,一楼客满了便将人往二楼引,二楼包厢满了则带上三楼,聚元楼迎天下客,若如传言的那般,皇亲国戚半月不来,这房间便给他空着,不营生谋利了?”
沈引菂跟都恩:“......”
说得好有道理。
她二人也不是皇亲国戚,不还是上来了嘛!
那倒茶的下人与其说是下人,倒更像是那家儒养的公子,样貌上乘,举止得体,递茶的手更是堪比芊芊女子。
“公子请用茶。”
沈引菂连忙收神接过:“谢谢谢谢。”
“您客气了。”
两人喝茶吃果点,等陈管事带着小三杞上门来时,他们也吃饱喝足了。
小三杞见台面上要撤的空盘,眉头一皱,不免埋怨:“我都没吃过四楼的茶点,你两人都不知道给我剩上一小块!”
沈引菂连忙哄说:“那个陈管事,能再上两份茶点吗?我额外付钱。”
陈管事:“只是两盘茶点,聚元楼还是请得起的。”
说完偏头看向一旁伺候的下人,那人接收到眼神后,立马低头回应分——
小三杞得了好,换了嘴脸,嘿嘿一笑:“谢谢沈姐姐,谢陈伯伯。”
陈管事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沈公子,客套话我便不说了,我们直接看货吧!”
沈引菂应下,弯腰捡起地上脚边一个包袱,打开拿出第一件东西——
是面白色塑料框的双面镜子。
商店价17.9元。
陈管事拿过后,双眼不禁放大!
在以铜镜照人的时代,清晰到能看见脸上黑头毛孔的玻璃镜,谁拿到手都得大吃一惊!
沈引菂抬手把镜子翻面,另一面的放大效果,让陈管事直呼:“奇了!!”
他将镜子拿到烛台边上照,左右摆脸,仍架不住震撼!
他回过来问沈引菂:“这等奇物,你从何而来?”
沈引菂挑眉:“陈管事是买卖人,问出处做什么呢!”
陈管事立马回觉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只是吃惊这物是什么做的,竟然能照人如此清晰......”
“我看看,给我看看!”小三杞嚷嚷着。
陈管事随手便把镜子给了过去。
小三杞端着镜子,嘴巴也是张大,不禁感叹:“真的好清楚啊!沈姐姐这镜子是什么做的啊?!”
沈引菂推了陈管事,却下意识回答了小三杞:
“这是玻璃,跟先前的那颗琉璃珠是相似的材质。”
小三杞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她,把镜子小心地放回桌上,随后小声问道:
“沈姐姐你还有没有啊,送我个小的也行,或是一小片也好啊!”
沈引菂正要开口,她身边的都恩把手搭她桌下的手臂上......
沈引菂顿时明白过来,把到嘴边的话改了口,哄道:“这些物件难成又难得,天下仅此一件,我是拿不出第二件送礼,等我与陈管事的交易散了,我送你些别的小玩意犒劳你可好?!”
陆三杞脸色先是一顿,随后扬唇笑道:“好,姐姐你可别骗我!”
沈引菂笑:“我怎么会骗你——”
言归正传,沈引菂看向陈管事,问:“此物稀罕独一,别说恒国,就是整个七国也不见有这玩意,陈管事开价多少啊?”
没有个三千两黄金,她装包扭头就走!
陈管事垂眸,稍作思想,又瞧了瞧桌上正照自己面容的镜子,低声说道:
“沈公子你应该知道,我只是管事,而非主家,此物从未出现过,确实稀罕,我若给低了,你不愿意,也伤了我们和气,若给高了,向上申报批款时,主家那边怕是也有话说......”
“沈公子您看这样可行,今儿我们只掌物,将你带来的物件都过一遍眼,怎么开价,你给个数,我拿着这数去问主家......”
这声低沉磁性的悦耳,与其说是叫人起床,倒更像是把‘人起’去了.....
白染没醒,郁启曳只好把她身上的毛毯揭开,刻意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你的‘小弟’找你,见不见?”
白染颤了颤长睫,一眼便见着头顶郁启曳那张帅气的五官,视线往下落在他的腰腹间:
“用可以,见就不必了吧?这玩意也挺丑的。”
郁启曳:“!!??”
她在说什么?
往他哪看呢?
睁眼醒来张嘴就是最荤的话?
他很不想承认自己懂了什么,心脏有力狂跳,血液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似的,烧得他整个人有些发热——
郁启曳把手里的毛毯直接扔白染脸上,转身离远些:
“是黎文秉,在门口等着。”
找人都找到他办公室门口了。
白染像是没睡醒,有些慵懒没劲地坐了起来,揉了揉脖颈:
“他来找我,八成还是想为你那小未婚妻求情!”
哪怕她当场撂话说了不会跟小辈计较。
‘小未婚妻’这个字眼让郁启曳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散漫的白染,讽刺了一句:
“你要真大度善良,黎文秉会跑这一趟?”
一般,得罪做错,一句对不起,一句没关系,这事就算翻篇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言语上有些激进,黎文秉会惦记害怕成这样?
白染叹息一声:“造孽啊!”
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没少因为心情不好就灭族的事儿,更别提会得罪上她了。
“你说,我要是跟他说,要你小未婚妻一根手指来赔罪,他会照做吗?”白染临时起了玩心。
只不过是一根手指,对比性命和他们全家来比,再是小事不过。
她当然不会怀疑黎文秉会不会照做。
她想的是——
“要不就要她戴戒指的无名指好了,本来就想取你的,用她来还也行。”白染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轻淡随意,紧跟着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
“你舍得吗?”
郁启曳眼神跟着冷了几分。
他不全然了解白染什么脾性,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
他不管回答是,还是不是,听着怎么都是错的。
郁启曳顿了片刻,一句反问:“你在过问我的意见?”
白染:“......”
这话看着没有任何毛病,可用在高傲如王的白染身上,就像是那双温柔的手抚触了逆鳞。
她是王,怎么可能会需要过问别人的意见。
白染收敛了玩意,一句冷声:
“让他进来。”
郁启曳看了她一会,转而走到办公桌前,电话拨了内机号,知会麻萱一声,让门口等着的黎文秉进来——
他现在好歹是郁氏集团的代理执行总裁,黎文秉哪怕年长于他,见了他喊声‘小七爷’也不为过,他还不够格让他亲自去给他开门......
电话挂断没一会,黎文秉双手拎着七八个高档精美的礼盒进来,先是跟郁启曳客气点头叫了一声,随即也不多理会他,直接拎着礼盒走到沙发跟前:
“白小姐,这些都是个人收藏的小物件,还有这两支百年人参,希望白小姐笑纳。”
北市上流圈子小,大多都知道黎文秉喜欢收集老物件老古董类,能让他拿出送礼,无疑是在生生放他的血啊!
更别提他口中所说的百年人参,少说也值个百万。
这一趟,血崩啊!
办公桌前的郁启曳饶有意味,不动声色地看着俩人,尤其是瘫坐在沙发上的白染。
那些价值千万的礼物,白染连一丝多余视线停留都没有,只是一句冷淡:
“有事?”
黎文秉赶忙着接话:“没事,就是想着白小姐有些年头没来北国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白染莫名其妙突然一句。
黎文秉抬头,“啊?”
“就你那点心思,在我面前藏着掖着?”
她最是厌烦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算计。
白染这双眼看过太多人太多事了,以至于跟她接触过的,都以为她有读心术。
黎文秉慌忙跪了下来,额头有些虚汗:“没有没有,不敢在您面前藏什么心思,我这趟还是本着想给您赔罪的心,果果她年级小,不懂事,有些事跟她也说不清,她也理解不到,您大人大量.......”
知道白染身份的,都不必白染刻意吩咐,不管是眼前的黎文秉,还是郁老爷子,亦或是伊曼,对白染的事情死咬牙关,就算是死也不会透漏半个字。
因为他们大多都见识过还有比死更可怕恐怖的事。
黎文秉本来要拉着黎果果一起来的,但黎果果任性,哭着喊着怎么也不肯来。
他那个弟弟本来就对郁家退婚的态度很不满,这下知道是因为有了‘新欢’才退了他女儿,没气上头找郁家要个说法就已经是憋屈容忍了,怎么可能还会让黎文秉拿着自己宝贝女儿上去给那‘不要脸的小三’道歉!
黎文秉又没法跟他们说白染是个什么人,这不只能自己扛着,拎来了他大半条命赔礼道歉。
黎文秉说话间,白染随意拆了一个礼盒,是七百年前商清官窑产的花瓷一对。
这对玩意年代算不上久远悠长,可贵就贵在稀有,这花瓷难成,一共才烧制成六对。
因费工费料,这批也就关了。
后来战乱流失损伤,世上仅存的不过俩对半,一对在博物馆,剩下的三只流入私藏,前些年瓯国拍卖会上见着一只,当时便拍出了六百万的天价。
没想到黎文秉手里居然有一对!
黎文秉爱之如命,现在拿来道歉,可见他心有多诚了。
可惜——
白染随手一松,吓得黎文秉心脏咯噔一下,差点没当场停了。
“人参留下了,其他的带走,没事不要来烦我,有事更不要!”
人参可以留给郁启曳补补身体.......
黎文秉当然没敢伸手去拿回那些宝贝古董,只是哈腰笑着回了俩句,转身离开了。
人一走,一直没作声的郁启曳冷沉试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富如郁家,不管是老爷子还是他,人的野心和欲望是无法用一堆数字来填满的。
更何况,数字是无限的。
她到底有怎样的资本才能如此不屑这些物质——
如果钱财不是她的欲望,那她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