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津一辈子无儿无女,当年去江南采景的时候,偶遇颇有灵气的虞年。
他请示过虞家,把虞年带回自己的住处,才发现这个刚过自己膝盖高的小豆丁对色彩捕捉极其敏锐。
他把虞年收做徒弟,要不是前些年他因病回京,这会儿都还赖在江南不走。
本以为等徒弟长大了,就会来看自己。
“......你倒好,什么都不同我说,你在京城受的那么多委屈,你爸妈也不知道吧?”
虞家父母当然是不知道的。
虞年也不敢让他们知道。
四合院内,一老一少站在葡萄藤架下。
虞年手持狼毫,泼墨般在宣纸上挥手作画,“您别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要离婚了。”
“离婚?!”袁津当即拔高声调,“为什么离婚?裴家欺负你了是不是?”
“还有那个明星裴瑾玉,明里暗里说是你推她下楼,让那些粉丝骂你,你能甘心?”
虞年深吸一口气,稍有不慎,宣纸上多了颗墨点。
袁津站在一旁瞧见,当场不悦起来,“你瞧瞧你,这些小错误你都多少年没犯了。”
“你老实说,嫁给傅逸之后你是不是没再动笔了?”
虞年摇头又点头。
上辈子她嫁给傅逸之第一年的时候,偶尔还会在别墅里摆上笔墨画上两幅画。
后来裴瑾玉时常出现挑衅她,加之养母意外离世,养父闭门不见,她的情绪每日都在谷底,连工作室都没再管理,因为实在提不起兴致。
算算时间,她已经有两年没有握笔了。
把作废的熟宣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虞年沉声开口,“我和傅逸之的婚约是傅老太太有意促成的。”
虞年这样说,袁津瞬间明白了。
她刚回裴家,虞家那边怕她受欺负,特意请了老太太来帮忙照料。
谁想老太太误会了虞家那边的意思,一眼相中了虞年,当场就给她和傅逸之指婚。
嘴角抖动了一下,袁津轻哼一声,“结婚一年才变聪明,虞年,这不是你。”
虞年嘴下应了句‘是是是’,手上动作却没再停顿。
她跟着袁津练了多年国画,即便脑子不去想,手上肌肉也早已形成了记忆。
知道一副贺寿图完成,虞年在老寿星的眼睛上点了两点,画上的老寿星顿时鲜活了起来。
“怎么好端端的要画贺寿图?”
袁津更擅长的是山水画,这种贺寿图画的少,平日里画了也是送出去的。
这次却说是接了单子。
“全国上下哪个省界没有您的房产,就这样您还要接单子画画?”
袁津和其他国画大师不同,当初他以一副百里千山图出名的时候,就表明了自己画画是为了钱。
很俗气。
但也很好使。
他不为名,只为利,反倒是让那些秦人收藏家喜欢。
只要一个合适的价格就能买到一副名家画作,这不比那些自视清高的画家更好?
于是那段时间袁津的家门门槛都险些让人踏破,这些年他以年纪大为由,很少再出手作画。
这又是哪位巨贾出资,才让他重新开始动笔?
袁津没看那张贺寿图,他转身走到藤椅上躺下,幽幽给自己倒了杯杏花酿后,方才幽幽开口。
“傅家。”
虞年在他身边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呢,以为幻听的她拧眉问道,“谁?”
袁津啧了声,“傅家,傅逸之,傅老太太马上要过八十大寿了,那小子让我画张贺寿图给他送过去。”
虞年登时被气笑了,“您可真是我的好师父。”
让她给傅家画贺寿图,钱倒是让他自个儿收着。
柳眉轻拧,她冲他摊开手掌,“五五分,一分不能少。”
这下换袁津不虞了。
把花生壳丢在她的掌心,他嘴角留的两撇八字胡随着他开口而跟着抖动起来,“这是我的养老钱,臭丫头,你懂不懂尊老爱幼!”
虞年看着他这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没再与他打趣。
她想起上辈子傅老太太的生日,自己曾精心打扮前去生辰宴,看到的却是傅逸之牵着裴瑾玉下车的场景。
当时她的心里一片空白,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别墅。
当天晚上老太太给她打电话,询问她为什么没有参加生辰宴,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发烧的由头。
老太太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难受,只是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那时候的她并未清醒,她不断询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直到三天后傅逸之把她从别墅里带出来送往医院,骂她是疯子,她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想不通,割了腕。
‘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同情你,虞年,你这样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傅逸之当时说的话还历历在耳,虞年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响起。
就在她痛不欲生的下一秒,有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将她拽出了回忆中。
“怎么回事?你癔症了?”
袁津被徒弟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等到她喝完水后,小脸五官顿时皱成一团,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倒得是酒。
这次他没再嬉皮笑脸笑话她,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傅家和裴家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你同师父说,师父替你讨公道去!”
虞年摇头,“我的事情我会解决,师父,你先不要告诉我爸妈。”
袁津无言,好半晌才开口骂了一句,“.....臭丫头!”
傅老太太确实要举办寿辰了。
虞年甚至还收到了请柬。
小助理将其递给自己的时候,虞年本想着直接把请柬丢进垃圾桶。
思忖过后,她才压下了那个念头,“准备好礼物,改天我带过去。”
等到小助理点头退下,还不等她坐下喘口气,就听办公桌上的手机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虞年眉头一挑,嘴角微微上扬。
她就说今天裴瑾玉上了一天的热搜,怎么可能没人找她。
感情是大家都忙着照顾人,这会儿才想着要找她秋后算账呢。
把手机拿的远了些,虞年刚一接起电话,就听电话那端响起了裴父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虞年,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