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过亲生父母。
从前的她一贯是温顺有礼的。
甚至为了多让亲生父母看自己两眼,她还利用在老太太那儿学到的厨艺,企图讨好他们。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唯一能讨好到父母的,其实只有钱。
后来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但要和傅逸之离婚,连带着对亲生父母都不讨好了。
裴海为此还发过火,埋怨妻子没有管教好孩子。
裴母不敢忤逆丈夫,只能说当年虞年被拐后,进了山沟沟里,能出来已经不容易,她哪里管过半分。
夫妻两个就虞年脾性专变一事闹得不欢而散。
现在虞年又变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父母,就好像在看什么恶臭的垃圾般。
那副薄凉的眼神看的裴海内心怒火翻涌。
“虞年,你这是什么眼神?”
“还有,你带着人过来,打你亲生父母,你不怕我们报警吗?”
裴海显然是气的狠了。
全然忘了自己刚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就曾经发过誓,说以后再也不要进警局。
现在他被打的浑身是伤。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这还是他露在外边皮肤的情况,就从刚才他嘴里发出的哀嚎声来看,他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虞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威胁般,依旧用那双薄凉的眼神看着眼前二人。
裴海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
也不知道伤了哪里,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不说,刚刚做起来的身子又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疼的哀嚎的动静。
而躺在他身侧的裴母也终于缓过劲来。
听到丈夫吃痛的哀嚎,她立马带着哭腔开口,“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闭嘴!”裴海冲她厉喝道,“萧蓉,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翅膀硬了,把亲生父母送进监狱不说,还找人上门打人。”
说这话的时候,裴海一度想起来对虞年动手。
然就在他身子刚动了一下,站在虞年身边的壮汉也动了。
最后他把那一脚踹在了自己的妻子身上。
裴母莫名其妙挨了一脚,她头上还套着麻袋,以为是哪些壮汉又对自己动手了,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声。
虞年看着眼前这一幕,非但没有像从前那样露出担忧,亦或是近段时间那般讥讽的眼神。
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像。
终于,在裴母哭完之后,她动了动身子,“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离开京城,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二……”
她抬手勾了勾手指,站在她身后的壮汉立马上前。
裴海起初还没明白她说的‘第二’是什么意思。
他的余光看到壮汉转动手腕,沙包大的拳头上还沾染着不知道是他还是妻子身上的血。
血液已经干涸,从鲜红色变成了暗红色。
他身上的伤口不由的发出疼痛。
身子控制不住地痉挛了一下,裴海咬牙开口,“凭什么。”
“你不是要和傅逸之离婚了吗?你回你那个山沟沟里去,以后再也不要出现……”
他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多了三双穿着皮鞋的脚。
他从三人的裤腿缝隙间看到虞年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心下一凛,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就听虞年低声道,“看样子你是想选择第二个选项了。”
“阿四,动手吧。”
虞年近些日子也被折腾的身心疲惫。
如果不是虞楚尧的安排,她自己或许也会忍受不了,直接带人来找裴海他们。
没成想虞楚尧先提出来。
她知道对方是想要减少她内心的负罪感。
他怕以后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人会指责她的不孝。
这时候他就能站出来告诉所有人,打裴海这件事,是他一手安排的。
心下流淌过一阵暖意,虞年忽略了耳边再次响起的哀嚎声。
她的面前多了杯热茶,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地上被打到打滚的二人。
“虞年,你这样对亲生父母,是会遭报应,会下地狱的!”
“别打了,疼死我了,求你们别打了呜呜呜……”
公寓里闹出的动静不小。
外头却始终没有人来敲门。
虞年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虞楚尧做出的手笔,是想让她一次性把气出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叫停了打手。
冷眼看着躺在地上喘粗气的裴海二人,她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一,滚出京城,滚出我的视线。”
“二,今天这栋楼都没有人,或许等哪天你们两个发烂发臭了,才会有人觉察到你们已经死了。”
裴海被打的耳内一片嗡鸣。
他模糊听到虞年给出的选择,张嘴要开口说出的时候,却从嘴里吐出一颗沾了血的牙来。
他的双手握成拳,身体蜷缩以减少身体上的疼痛。
他微微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打手退下,在他又一次看到虞年的时候,他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为什么?”
虞年这次没再坐在椅子上,而是在他面前蹲下腰身,看着他口鼻中溢出腥臭的血液后,她眨了眨眼。
“很疼吧?当初我也是这样疼的。”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回忆起了上辈子的记忆。
裴海说她这样做会遭报应,会下地狱。
但她早已经见过地狱了。
当时她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都插着管子。
她的丈夫正在和另一个女人温存,她的亲生父母的关爱也不属于她。
她就好像世间多余的那个人,所以秦斯宴对她好,给她仅有的一点温暖,让她记到了现在。
裴海看到她眼神有些恍惚,嘴里突然‘呸’了她一下,血点子喷溅了她一身。
随后虞年就被拉到后头,裴海又被打手教训了一顿。
要不是虞年中途喊停,或许下一次再见裴海的时候,就是在他的葬礼上。
萧蓉哭着选择了选项一。
她很少出现在虞年面前,因为她到底是虞年的亲生母亲,哪怕她再瞧不起虞年,看着虞年的脸,她也还是说不出口。
现在丈夫当着她的面被打成这样。
她又是害怕又是心惊,慌张之下选择了离开京城。
虞年满意了。
她起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裤腿位置沾了红色血点也没让她蹙眉。
裴母颤颤巍巍起身的时候,双唇嗫嚅着问眼前人,“小年,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