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时间也快,族人在林中逗留二月有多,酷热终要过去,一日福先生正和孔定谢夫子等计议,询问族人收拾归整准备上船的事,猴子一般的福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慌张道:“族长,不好了,大船不见了!”
在场诸人一下子全站了起来,福先生哆嗦了一下,伸着头问:“啥?你说大船怎么了?”
“大船不见了!”
“不见了?”福先生看看他,又望了望孔定。
孔定也急切道:“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福阳二边望望,张皇莫答。
“那还愣什么,赶紧都找去啊!”福先生大吼一声,自己已先迈开大步向停船方向奔去。
河边空空如也,上下游皆无踪迹。以前虽然只有一只大船在,福先生一到河边就觉得心里踏实,看着河特别亲切,周围很和谐,而现在满天满地什么也没有变,只不过少了一只船,他感觉却如同天塌下来一般,面前就是一个巨大可怕的黑洞。
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身子随之晃动,听到孔定在问:“锚呢?”
福旭等人连忙跑到抛锚的地方,很快从水中捞起一小段锚索,先前的旧锚索太沉,不称手,族中一帮老人没事就用竹簚编了新索,找根长钎往过土里一钉,锚索往长钎上一套,一样牢靠,还省心,福先生想泱泱世界人都见不着,便没有过问,此时索断船亡,很是悔急。
孔定手握锚索,断口处很平整,又蹲下身来摇一摇钎身,纹丝不动,明显不是风力和水力挣脱的样子,他疑惑的看看福先生。
福先生烦躁道:“别问了,赶紧找!”用手一指伏桀等:“你们赶紧顺水去追!”又和孔定道:“你回去让大家抓紧收拾,赶上大船。”
众人齐声响应,哄哄的往下游方向奔跑,他自己不暇多想,也随后赶了下去。
这一口气跑了将近二个时辰,早已无汗可流,胸腔内气息翻涌,喉咙如被撕裂一船,有物欲出不能,人如同发疯了一样,福松见了害怕,忍不住抱住他腿,哭出声来:“族长,你就息一下吧!”
福先生木然不理,只要抬腿前迈,一时只觉得眼前飞蝇嗡嗡,模棱一片。
正艰难处,耳中听得有人问候:“族长,你就休息一下吧。”
福先生听了,恰似大伏天忽逢暴雨浇注,体内已凝成一块的焦急失望恐惧疯狂陡地化开,身子随着福松的力量一下子坐倒于地,马上挣扎着又要站起。
重华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不要动,先喘口气。”
福松叫了一声金老爷,赶紧摘下肩上的竹筒递给福先生,福先生挣扎着双手举上让重华先饮,重华和他微笑一下,摇摇头,他这才喝了几口水,静下心来,稍稍平复了气息,就站起身来,已是热泪盈眶:“金先生,你来了。”
一句简单的问候,不知包含了多少期待信赖,重华岂能不知,叹息道:“晚来一步,船已毁了。”
福先生如闻晴天霹雳,呆若木鸡,二行泪水潸然而下,旁边的福松忍不住嚎淘大哭。随后赶上的孔定福嫂等人闻听后,无不伤心欲绝,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完了!”一时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失望中。
重华等大家情绪稍稍平静,对福先生说:“这一路下来,全亏了此船,但万事万物都有缘分逢绝,你倒不必太过伤感。”
福先生点点头,哽咽道:“是,大船是我们共同的家,就算毁坏了,我们还得找到它。”
重华也点点头:“会看到它的。”就不再发声。
福先生着二人接应伏桀等人,自带着族人灰落落的回转林中。
不二日,伏桀等回来,脸上都是悲怆之色,说已找到大船,就在前次急拐弯处,二条大河的交叉口的半驳岸上,隔河相望,船身扭曲破碎,再不能用。
福先生又是一番唏嘘,不住的和族人说:“这可是我们的家啊!”
说来也怪,自从大船被毁,天气说凉就凉快下来,重华告诉福先生,此后只能步行,循路回大河急拐弯处再西行。
福先生在巨木旁祭祀过,领着族人,背负器物用品,杂沓起程。
族人先前以船代步,二年下来,渐以为常,如今又只有依靠二条腿,每人或身负肩扛,时拖时拽,份量颇重,既无现成道路可走,又有幼小照顾,苦不堪言。
幸而天气趋凉,又且福先生高瞻远瞩,督促得紧,一路无论船进船退,炎夏寒冬,所有族人每日必得练腿,无一例外,不然必毁于此。
行程既然缓慢,福先生很是忐忑,告请重华:“族人贵在坚持,尚不能急,只能先参差而行。”
重华在旁边远处注视着族人行动,说:“很好,队伍太过杂乱,你还得多起用几个年轻人来辅佐,分队带领。”
福先生又哀告之前已失了福海冰黎二个心腹,重华不禁感慨:“这二个娃儿确实难得。”也约略告之他自己自从分别后的行踪。原来重华从大船告别,有双雕之助,果真找着闫家村。又见人类一支,规模较福先生一族稍小,血脉风俗,亦有差异,闫长老虽不比福先生异才,却爽朗光明,自有一番风度,不禁慰怀。
他说明来意,得知生相并未在此现身,仍和长老说了,又介绍了福先生一支行程状况,闫长老听了竟似比他还要兴奋,对他的憧憬之意大为赞同,乃有了后来河边留迹,倾情相交,互换血脉之举。
他略住些时日,见事情平顺,便和闫长老说要去寻一故人,顺便勘察前路,嘱咐长老,福先生一族如不至,则已西行,如能相聚便告之仍掉船回转向西。
见长老不解,就告诉他:“再往北终究严寒难居,福先生一族从南方远来,唯恐不适。”于他记忆中的理想地,也定然不像往北而只能是往西。
闫长老听了恍然,依依不舍,又要赠于若干事物,他只收了一件布袍和一顶斗笠,告辞后施施而行。
不料路行不远,又遇着二桩奇事来。
“你们怎么找到那座林子的?”他说到时这里停下来问。
福先生悄然答道:“偶然,遇上这种热天,我当时愁得神魂不安,直到无意中看到几只鸟在船上觅食,灵机一动,让人跟随它们的踪迹,果然找到那个避暑地,当真是运气。”
重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欣赏,又问道:“见到那棵大树干了?”
福先生道:“见着了,不特为大,总感觉它有神异处。”
“你说对了,它本来就是树精木王!”
看着福先生一脸肃然,他接着讲说自己的遭遇:
他当时心情舒畅,沿着河边的平地,缓步而行,走着走着,忽的被绊了一跤,站稳一看,原来是残雪下一段树根,也不以为意,不料走不多远,又被绊了一下,这下他便以为怪异,留起神来。
眼看傍暮,待再次感到脚踝一触,便即收住,不仅没被绊到,反而看得真切,竟是脚下的树根弓了一下又平复,他盯着它看了一通,又抬起头来顾盼四周,旷野之中竟然没看到一棵大树,正觉得诡异,眼睛余光瞥见一个灰影在背后一碰,只有感觉,没有力量,他转身看时,那灰影似有似无地落地不见了。
他先是惊惧莫名,总是怪异的事情见得多了,一颗心平静下来,自以为虽有灵物,但对自己并无恶意。
他略一思忖,以为还是要从脚下树根着手,便没身往下一钻,贴着树根地行。
树根很长,先是穿过河底,然后又绕山而行,都是在硬土石隙中延展,他很是吃力,边行边惊叹它的强大触力,越往前行,树根越粗壮,渐渐的如寻常的大树树身一样,又有无数枝须到处散开,非为如此,另有其它大小树根互相盘虬,如群蛇聚集,密密麻麻,几无空隙,以致喘息也难,他再也无法地行,只能跃出土面。
这一出来,不禁倒吸口凉气!清冷的暮色中,一株无法形容的参天巨木矗然而立,树身如一座孤峰,雄伟笔直,直抵霄汉,身无旁枝,只是到了上面,广阔的树冠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数不清的鸟窝,或依或挂,蔚为壮观。
四围也都是高树大木,冠荫相连,只是和它一比,其如猫象,都是不知差了多少代的子孙辈了。
他瞻仰良久,总觉得不可思议,直到脖颈酸麻难当,才边揉脖子边四下走动打量,饶是他已习惯了孤单独行,在此幽深密闭的树林中不免心生怯意,他正在踌躇要不要先出去找个地方将息,身侧疾风倏起,一只狰狞肥硕的黑影直扑过来,掀起的气浪差点儿把他冲倒,他不遑多想,身体自然而然的往地下一缩,这才感觉出心惊胆战来。
便在此时,又感到身边的异样,周围的无数条树根竟一下子挤压包裹上来,几乎听到沙土被搅来搅去的吱吱声,他魂飞魄散,倒不是生死之念,而是绝想不到这些一辈子埋于土里的树根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和欲望,争先恐后,竟是要把自己挤死、勒死、榨死!
千钧一发关头,他本想全力往地底深处突围,刚一发力,心念一动,乘着树根的反托,呼地往上一窜,从不知多少个缝隙里闪电般的冒出地面。
这一下子冲得很高,久久不敢落地,心中实是大为忌惮。
此时天已尽黑,阴风骤起,雾霭弥漫,静谧的林中却是布满杀机,周围吱吱怪叫声,呜呜低吼声拢人心脉;隐隐绰绰中,狰狞猛兽伏伺在侧,蛇虫蠕蠕欲动,他不假思索,便要转身出林,惊惶之中,被冷风刮到树林一侧,一瞥之下,下面竟有一间石屋,心念一分,便落了下来。
石屋不大,在木王西北方向,有二人身长,一人半高宽,厚实方正,当此惊慌失措之时,看到它倍感安全,连忙走了进去,想想便是出了树林,在外面也寻不着这么好的落脚地方,于是放下斗笠,自在其中盘膝静坐,浑不理外面之事。
他自经芒芒治疗心伤,得传太阳王家族修炼心法,摄取化留太阳能量,身体早已阳气充溢,寒暑不畏,于一切怪异之事总能理解,进林之前,便知其中有异,只是这次诸象太过奇特突然,才一时手忙脚乱,此时静得下心,反而不想出林了。
他坐了个把时辰,走出石室,于昏黑中取了枯草干柴,熊熊燃烧起一堆火来,一面盯着火焰,一面奇怪此处离闫家村也不甚远,怎么闫长老竟不知道有神树?再一想他们虽然得脱大难,文明已绝,每日唯有口腹事大,忙着眼前,一百里路是遥远,一里路也是遥远,若不是自己指点他如何觅路往大河边候着福先生一支族人,恐怕对他而言又是天大的难事了,又如取火之事,之前他们都是终年保留火种,藏火房特为重要,要由长老三子轮流守护,自己多年前拾制得几块火石,这次送他二块,他万分感激之下,仍不敢熄了火种。
文明也是有限度的!他这次坚持谢绝长老挽留,也是想自己虽然保留着文明之身,但是眼看着这支族人日复一日咋呼劳役,全无智识,心中便五味杂陈,其中惭愧倒占了大半,觉得自己这一纪的人把天地赋与人类的福分都用光了,给大洪水后幸免的后代留下了太多的冷漠和怨恨!
不知不觉身边的柴火已添光,直到火光熄灭,他才觉察得外面的雾气更大更重,各种呼号呜咽声大作。他起身出屋,顿感寒气扑面,呼吸直似闭塞,四下里阴风团团,各式恐怖头脸冷森森的倏忽来去。
他心中波澜不兴,体内蕴藏的阳气经适才的火光激发后,自然而然地在周身流淌膨胀,身之所至,风销雾散,鬼面全无,双目射出的金光扫荡一切暗呜影像。
他在林中绕行一周后,树木已是枝头不颤,一切如常,乃徐徐而回,信心大增,目中光芒未散,又发现石室里虽然空空如也,每一面墙壁上却都阴刻着图形,便静心观看。
中间的是一幅山水,一片坡地依着高大山脉,满是树木,中间一株顶天立地,尤其醒目,周围五水指射,正是此处,便是神树下的石犬也画得活灵活现;左边一幅神树上竟长了三只眼睛,二只栩栩如生,最上一只只剩下一只空眼窝,一个男子如猿猴一般一手攀树,一手攫而食之;另一侧石壁画面上神树已然倒地,根粗须密,极是庞大,中间独有一线黑影,旁边仍是那男子柱一须头杖,恭身而立,注视远处。
图画虽只三幅,线条细腻,又时间久远,他凭着超强目力,细细看完,不由得有些目眩,他又扫视一遍,这才收回金光,闭目思忖:这几幅图风格笔法如此熟悉,正是自己这一纪文明所遗,其构思宏大,内容严谨连贯,不似无聊之作,其意似在提醒到后世到此之人,可从神树中取宝,只不过画图之人既不知自己具备飞行技能,也没有料到现时已全无文明时代的工具机器,上树取物还可一试,要徒手摧毁这绝世神木,那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他想这种前辈预言,总是修行有道之人苦心孤诣才能留下,自己既然有缘,怎可一看了之,还是等天亮以后看看神树上有无眼睛再说吧。
此后他仍在屋中静坐,外面也再无异常动静,直到天光发白,他才早早出屋。林中清幽旷达,他放开胸怀深深呼吸几下,马上觉得全身都要飘了起来,再来到神树下面,仰面看时,更觉得它像传说中的巴别塔一样,高不可攀,不禁摇摇头,以为石室壁图上的二件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也不着它想了。
又有一桩事让他纳罕:神树上鸟窝虽多,却一个鸟儿也没看着,想到灰影、石室、鸟窝和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树林中古怪的事还不少!
还有那只玉石犬,他走过来时,就看到它趴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栩栩如生,天成一般,最是那眼神,仿佛在和自己对视交流,只是面容略带忧郁,他心中怜惜,蹲下身来为它拂拭,心想福先生雕刻手段已经炉火纯青了,只怕也琢不出如此作品,以后若送他这个礼物,他定然高兴。
看看已有阳光透过枝叶,他又在树林中转了一圈,想找个空旷之所,以便太阳出来后和往常一样先修炼一刻,走来走去,最后还是走回石室,觉得此处最宜。
他刚要进入状态,如有感应,睁眼看时,昨晚那灰影又出现了,也是一个直立人形,只不过分辨不出四肢五官来。
灰影往后飘移数步后停下,再往后飘移数步后又停下,他见此情形,就起身相随,又被带到神树之下。
灰影并不停息,贴着树身向上飞升,他顿时明白,眼前的神灵是要带自己寻找神树的眼睛,他双脚一弹,便也缘树飞起,间或凭手脚轻点,始终和灰影保持上下不差。
过得大半树高时,他已能感到风声飒然,如处云端,等到灰影停下时,他眼睛一扫,便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树身上真的长了一只眼睛-大象眼睛一般,也有眼睑睫毛,眼珠如同玻璃一样透明,看到他便又很快合上,再也找不出痕迹。
他心中惊奇,却是毫无欲望,双手抵住神树借力稳住身子,口中祈祷:“神树有灵,若让小子采得树眼,还让它自现其身。”话音刚毕,玻璃眼又张了开来,他仍是不忍采食,又祈祷道:“神树有灵,小子无意殄此天物,果真赐由小子,还让它再暴露些。”刚刚祷罢,那玻璃眼睛便向外凸,如同果子挂树相似,他再无怀疑,也不用手,凑上脸去,直接以嘴吸食吞咽,其实无味。
灰影接着引他缘树上行,直找到另外二只都吃了,这才下去。他既食树眼,尚不知其玄妙,毫无欢喜之意,总以为命运使然,又觉得自己夺人之好,心中有愧,是以经过每个空空的眼窝旁又停下来抚摸安慰。
此时灰影已在神树下快速徘徊变幻,全无飘逸姿态,见他转过身来,身子一缩,旋即沉地不见,他知道灰影又要带自己去树根下找寻另一样宝贝,只能听之任之,便也一钻下地。
这次树根自始至终没有异动,只是根与根之间实在过于紧密,竟是连泥土也没有,进退艰难,无论从边上往里挤还是从下面往上钻都得远了去,再近些就又不可能,灰影也没了踪迹。
他本来意愿不强,忙乎一阵后,也就不想再作努力。正准备上去,忽然感到树根震动,震波力量很大,均匀连贯,有脚步走得很快,正往这边过来,好像是动物走路节奏,却又不止四条腿脚的轮换,他还在犹疑,脚步声已然停止,正在神树跟前。
“尊主,就是这儿了。”
声音一出,他心中一凛,知道生相到了,只是不知被它称着尊主的是谁。
“你去找吧。”回答声单调低沉。
“这个,尊主,太高了。”
“我送你上去。”生相又谢了一声,接下来便是一阵沉寂。
重华悄悄逼近地面,自下而上望去,一个极大极黑极古怪的身影,身形宽阔异常,双臂直垂至脚面,身罩一件黑油袍,再往上看,硕大的头颅上,二个眼睛如同空洞,竟没有眼球,嘴唇像一道箍圈一样绕至腮后,中间一对呼哧喘气的鼻孔,也如二个黑洞一样一张一合,他却又傲慢地抬着头,一说话时,真是五洞朝天了。还有一样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额头上又长了一层厚厚的头顶,如同盔帽一样,油光泛亮。
重华心中嘀咕这个黑大怪不知道是什么变种,但绝对不能忽视,因为自他进入林中,便明显有强劲寒气散发开来。他可不知黑大怪身体宽阔是因为百臂依附原因;眼如空洞,是他目力太强的缘故,将眼球都收缩了;至于头上有顶,那可是他的神油壳,不论任何器械,只要抹上他的神油,都能增加不可思议的威力。
重华又循声来找生相,他此时目力越强,因此生相虽然依附在黑大怪的膀间肢臂上,颜色一致,大小一体,他仍能一眼看到那个黑乎乎的圆球,在透过枝叶的阳光照射下,更加闪耀着变幻迷离的光色,夺人心魄,重华也不觉分神,直到它飞离黑大怪,才得收心。
生相在神树前低飞一通,黑大怪见它准备好了,也不见他身动,手中抽出一支长鞭来,送着生相徐徐而上。让重华叫绝的是,那黑黝黝的长鞭明明是软鞭,在黑大怪手中,不仅撑着生相一直向上,而且越来越高,直到树顶。
生相围绕着神树盘旋,显然也是在找神树玻璃眼,他虽然没有灰影带领,动作却是比他刚才快多了,不过下来时却如自己所料的失望:“尊主,树眼已被采走了!”
“嗯!我一得邀请便和你赶来,怎会另有生灵知道?”
生相沮丧道:“是,好像还是时间不久。”
黑大怪倒似不以为意:“你不要灰心,只要助我找到太阳石,地球就是我们的,到时我统管大海,你陆上称王。”
重华大为震惊,不知这二怪怎么也知道太阳石的存在,当下更加凝神倾听,唯恐漏了片言只语。
生相心有不甘道:“神树有三宝,天视心杖满地跑,天视当是眼睛,已经无缘,只不知另二件宝贝可在。”
黑大怪道:“那也容易,先退后些。”
二怪一直退到林边,黑大怪挥手抛出一片*字形利器,围着神树上上下下一阵,也不见有多大动静,神树上的大小枝头涮涮涮齐被切断,连同那些空着的鸟窝,下雨一样,簌簌急落。黑大怪却又不慌不忙地喝一声,平地顿起狂风黑气,恨不得把整座大树林都吹翻,直要将地面刮去不知多少层,整个树林气流呼啸,悲声暗色。重华见风沙太急,连忙闭起眼睛躲入土中,等他再看时,大树林中已是黑夜变白天,不光神树只剩下光杆之身,整个大树林中残雪沙土、枯枝树叶也都被吹得干干净净。
他来不及吃惊,那黑大怪又开始表演,但见他一手接抛那切割神器,一手以神鞭承接,只听得几声巨响,大地震动,他若不是手抓着一条大树根,便要弹飞出去。
原来又是在顷刻之间,神树已断为数截,陈列在地,生相上前一断一断地观察,只要他摇一下身子,黑大怪手臂轻挥,一根巨大的树段就被他轻飘飘地扔得无影无踪。
重华浑身血液凝固,意识浑沌,实不敢相信眼前事实,身体下意识的往下缩了缩。当他回转头来,又是差点儿惊叫出声,一张面具一样邹巴巴的灰脸几乎贴到他的脸上,不是灰影是谁!
等他心神安定下来,灰影身子像被一根绳子在后拖着一样缓缓后移,带着他来到神树根下。他恍然大悟,想到石室中第三幅壁画所刻要点,不待灰影带领,轻轻钻进根丛中,直至根心所在,赫然看到一小簇整齐油亮的紫色根须如待放的菊花攒成一团。他知道此时生相和黑大怪正忙于检查树干,马上便至,这二怪机灵神通厉害至极,稍有不慎,便毫无机会,因此也顾不上祷告,注力缓缓抽出神树心杖,又悄悄潜入土中。
其间身外处处惊险得让人窒息,而他置之度外,终于顺利得手,这才细细吁出一口气来。
想到灰影之所以姿态失常,恐怕还是预料到危险立至,所以对他又连催带教,只要哪个地方稍有延迟,非但不能得宝,恐怕还有丧身之祸,整个过程灰影都在身边示范,自己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灰影是谁?不是石室的主人,就是神树化身,他转头去看,见到它那沟壑之脸正扭曲到了极至,身体一起一伏,连忙顺着他的脸孔望去,神树已被二怪折腾得只剩下根部一截,带出土来。
黑大怪故技重施,手臂一挥,神树大大小小的树根被涮去大半,生相凑上来一瞧,不由得啧啧称奇,对黑大怪说道:“尊主,今日之事实在太奇,这心杖原来是在这里,也被取走了。”
黑大怪不耐烦道:“谁有本事从极深的土中取得!也就是一棵大树,有什么宝贝?”
生相郁闷之极,但听得黑大怪已有猜疑之意,事已至此,不可强求,他倒也豁达,便把神树之事撂在一边,和黑大怪说起又一桩事来:“尊主,此处事情既已失算,尚不紧要,地精最是忽视不得,现在太多生灵从四面八方赶往此处向西,其迹已现,只要得到它一点,就可与地球同寿,比你那海底仙膏珍贵多了。”
“嗯!这个不要你管,我域中已有重要族员奉命上岸打探,伺机夺取,你只致力帮我寻找到太阳王部族。”
生相道:“尊主放心,陆上之事没有瞒得了我的,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二足人的基地?”
重华听了生相的话,愈加担心,他也佩服生相虽然身骨低劣,确实无所不知,却不知道生相虽然无依无靠,能在世上混成这样,固然是他根底奇特,又因为他有文武迷幻石二件宝贝,其中迷幻洞石是他的寄身物,他的见识都是洞石之功。
“很好。”黑大怪赞了一声,二怪边说边出林而去。
重华隐忍听了它们对话,愈听愈郑重,判断它们正在实施着一个极大阴谋,虽然暂无头绪,但肯定和芒芒有关,他想起芒芒所说:“一个非常厉害的强魔盯上了我们家。”如果这个强魔是黑大怪,那就非常危险了,他亲眼目睹黑大怪惊天动地的神通本领,心中大急,想到灰影有先知之明,此时正好相求,转头一看,灰影已然不见。
他直听得二怪早已远去,才携杖出来,打量树林四周,昨日还是众星拱月的神树,现在只剩下树根一段,完整和谐的森林一下子被掏空一大块,失去了主心骨,看上去垂头丧气。
他心中自大愧疚,在他看来,若不是自己先取了天视,便不会连累神树遭受黑大怪分尸毒手,他一步一步走过,抚摸着神树残躯,对这具古老神灵一见面就把生命的精华赐给自己充满了感激。
在这一刻,他的头脑里闪过一丝念头:神树和人类岂不相似,任你多强大多骄傲,命运一旦转变,眨眼间大相径庭。又想这个比喻对神树毫不公平,神树强大,可是既没有滋私掠夺,也无法作威作福!
走到根须处,低头一看脚下,又是大震惊,只见神树根部四周寸草不惊,一如神树先被深切后再被连根拔起!黑大怪的本事当真出乎所想,无处不让人生畏!便又担心二怪的阴谋和芒芒的安全来。
他有了心思,便不想多作停留,还是赶紧安顿好福先生的族人,然后找到芒芒商量。
计划已定,他依旧整肃了,将须头杖置于身前,朝着神树残断祷告:“小子贪取宝物,连累神树遭殃,唯谨记今后慎用宝物,并求神树再生。”又去石室跪拜了,捡起斗笠,携着须头杖,出了森林,决定还是依前所计先去大河边勘查船行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