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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想到德老惨状,回忆他的音容笑貌,心中悲怆,哪里想到他生前预言的大祸已经发生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心思才得平静下来,略为理了理这些日的事情,一抬头,看到月光下一个人影正在朝这边移动,他身在高处,看得清楚,那人影移动得极为耐心,就如数着步子一般,看得片刻,他已知道那人影就是聂峰。

他心中大奇,不明白风雷一样的聂峰怎么会如此细作,再得近看时,原来他蹑手蹑脚跟着的是一条大蟒。

那大蟒全然不知,一鼓作气地游上平台,先扫荡了鼠王,又游到猪精身边,吐着血红的舌头,似在犹豫。

猪精一骨碌爬起身来,呼里呼噜道:“哼哼,长生不老,全都死掉!走喽。”

却又停下来不住的乱拱:“你是怎么来的,正好我肚子饿了,嘿嘿!”围着大蟒快速地转起来。

大蟒本来怀疑它没死,没想到它还这么鲜活精神,先是怯了,忙问道:“我们大王呢?”

猪精只是哼哼围着它转,间或上前抵一下,大蟒被它绕得晕头转向,时间一长,便显疲态,猪精却也慢了下来,正要分出胜负,聂峰忽然现身,抄起大蟒往肩上三绕二挂,胳膊一夹,挟着嚎叫的大猪,飞也似的去了。

重华不知他搞什么鬼,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就停了下来,寻思着还是要把德老的事情先告诉德先生,折回来时,天已大亮了。

他走到凉亭时,听到有哭泣声,断断续续,不由得加快步伐,一个德族人边走边揉着眼睛呼泣,他心中咯噔一下:族人怎么知道这个消息了?便迫上前询问。

那个族人看到他,一愣之下,忙和他哭诉:“金老爷,出大事了!”

重华心中难过,和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已经知道。因问他:“德先生呢?”

“族长他离家出走了。”

“啥?”重华喊出声来,连忙拉住他问:“怎么回事?书呢?”

“他被族长打断了腿,人也疯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重华这一惊非同小可,看那族人眼睛红肿,容色悲戚,只好不停地安抚他:“不急,不急,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族人用手往元宝山方向一指,抽抽泣泣道:“都是他们逼的!还用滚水烫老祖宗的脸,一只眼睛都瞎了,呜呜。”

“老祖宗呢?”

“在里面躺着呢。呜呜!”

重华哪料到不过三二天之间,竟有此惊天之变,情急之下问:“他们人呢?”

“回去了,福先生-,呸!他还带人去追族长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往下一跪,抱住重华双腿哭道:“金老爷,你帮我们找回族长吧!”说着如孩子般摇着他的腿,仰着泪水横流的脸乞求。

重华忙拉起他:“你先回去,我一定把你们族长找回来。”

“哎!”族人一路哭哭啼啼去了。

重华一跺脚,急匆匆的赶向元宝山。

福族人住处也乱七八糟,很多地方还有积水,他无心细顾,径直走向福先生的居所,远远的又听到一阵哭泣争吵声。

福先生居所是一个较大的壁洞,当时福先生还不愿,孔定说常有族人来议事,总要可落坐才行,他才同意。

此刻一大群族人正围在洞前,有商量如何去找人的,有吵着要去隽秀峰报复的,见得重华来,都安静下来,孔定忙把他带进洞中,见福嫂正坐在台前发呆,福春和胖嫂在一旁相陪。

重华问候了福嫂,便问孔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孔定看了看福嫂,小声道:“嫂子,我和福松到外面把事情和金先生说一下?”见她不答,忙拉了他和福松出来,又劝散了众人,这才和他道:“金先生,你知道了吗?出大事了!”

“我从隽秀峰来,只听一个德族人说了,就赶了过来,快说,怎么回事?”

孔定道:“福松,还是你说。”

福松本来就愁容满面,恨恨的道:“没想到书是那样的人!”又回转口气道:“金先生,族长知道冤枉你了。”见重华点了点头,这才从头说起。

“你那晚走后,族长也不高兴,第二天早上他先看了一阵子书,直到孔队长来和他商量事情,他便和孔队长一一踏看了被大水冲毁的棚屋,后来那混蛋也来了,也帮着做事,直到中午收工。

族长想到他父子帮忙退水的事,就让小慧姐拿出闫长者赠送的酒来,敬了他一杯,表示感谢。”

“我们也敬了一杯,族长怕他醉酒,没让他多喝。”孔定插话道。

“饭后大家又商量事情,孔队长提议去地里看看,怎样补救。”

孔定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想让小慧和他二个相处,提醒族长出去走走。”

福松又道:“族长也会意,又叫上主母一起去看,主母当然领会,还体贴那混蛋,让他多喝些水休息。又叫小慧姐留下把饭台上收拾,我们便都出去了。因为田亩全给水淹了,族长和孔队长一下田,便一一详摸细看,商量办法,一时忘怀,回来时已不早了。半路上福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和主母诉说:那混蛋把雅雅给奸污了。”

“雅雅?”重华脱口问道。

孔定回答:“她和小慧一般大,女孩儿大了,住家不方便,就安排她们几个几个的合住,恰有一个小山洞,让小慧和她同住。”

重华点头,福松又气愤道:“族长听了,当时犹自不信,停住脚问:‘他人呢?’福花回答他已自己回去了,族长当时脸色铁青,急急回到居所,让人唤来雅雅一问,才知道她回洞中换衣,那混蛋乘着酒劲抱住她,雅雅一时吓呆了,被他胡来。

族长更是烦躁,大呼:‘福慧人呢?’小慧姐不敢讲话,主母也很生气,责问她:‘你干什么去了?’小慧姐道:‘我见他醉了,就让她休息,自到外面走走。’‘那你不在外面看着,到哪儿去了?’

福松歇了一口气,看了看重华道:“小慧姐道:‘我去金先生居所看了看。’主母更是气恼,当着大伙儿的面大声道:‘你要是喜欢金先生,早和你爸说啊,看这事弄的!’小慧姐一听也急了:‘妈,你说什么呀?谁说我喜欢他了?’主母厉声斥道:‘你不喜欢他,还每天偷偷和他见面?’小慧姐更急:‘不是他!’主母奇道:‘不是他是谁?’小慧姐愣了一下,扬起头道:‘是黑飞人,他叫聂峰,也是金先生的故人。’

孔定接过话来道:“金先生,族长听了,当时全身发抖,眯着眼睛一字一字的问小慧:‘你说什么?’小慧哪里敢再说,族长一掌打在他脸上,哆嗦道:‘你给我滚,别再回来!’小慧听了,转身飞跑出去,有人要拦,族长一拍台面,大声喝道:‘全给我站住!’大家再没人敢追,金先生,我看族长当时气极,恐怕不只是生小慧这孩子的气,也是对你很内疚呢!”

重华听了以后和他们二个点点头,心中大疑:莫非福先生真的跟得远了,没有看清,把聂峰当成了自己。一时又担心他真的心力交瘁神经错乱了。

福松等孔定说完,又接着道:“族长当时气坏了,过了一会儿,叹息道:‘这孩子,酒多了。算了,大伙儿都回去,都不要声张,待我见了德先生面再说。’众人陆陆续续回去,就剩下我和孔队长福阳还在,族长又闷坐了一阵,忽然道:‘福松,把我的书取来。’”

他说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和重华闲说道:“金老爷,不知你知不知道,我们族长有三样宝贝?一是红心箭。”

重华点头道:“这我见过。”

“二是他从不离身的琢玉刀。”

“这我也知道,但不知它奇在何处?”

“金老爷没注意看,自然不知,这把刀在我们族长手上就用了几十年,未尝有丝毫磨损。”

“哦,那确实是很难得。”重华口中说道,心中暗想:这倒和致胜的上古金刀有得一比。又问道:“那第三件是什么?”

福松道:“这是我们族长最看重的,是一部古书。”

“古书?什么古书?”

“不知道,只知道代代相传,传男不传女,主母和小慧姐也不知道。”

重华若有所思,而后问:“是不是这本书找不到了?”

福松点头道:“当时孔队长来说,大水冲毁严重,我亲眼看到族长把书放在匣子里,用了些早饭,便匆匆出去。”

“会不会是福嫂收拾起来了?”

福松摇头道:“族长问我,我遍找不着,他又问主母,主母说并未进去过。”

孔定和他解释道:“族长的居所,总要隔开一小间,供他惯常闲坐看书用,我也没进去过。”

重华看着他二个道:“难道是书拿走了?”

福松大声道:“金老爷,他不是拿,是偷!”

重华不悦道:“怎么能断定呢?”

福松道:“族长也让我莫这样讲,但我记得那混蛋每次来都肩挂一个包袱,有时就随手放在族长的密室。”

“书有没有进去过?”

“当然!你知道族长和主母很喜欢他,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也不能就这样判定他拿了。”

“金老爷,您听我讲,族长也不这样认为,但这本书太重要,他为难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去找那混蛋问问。”

“结果呢?”

“果然是他偷了!”福松恨恨道:“族长带了我和伏桀前去隽秀峰,径直去了-德先生的居所,当时石台上族长的包袱打开着,我一眼便看到古书的匣子,可笑的是,他父子俩都盯着它发愣,不知着何想法?”

重华越听越惊心,越听越绝望,他无法想象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将如何面对,偏偏福松越说越绘声绘色:“当时-德先生也是一脸暴戾,青筋毕现,头发都竖起来了,那混蛋更是满脸惊惶,战战栗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唉!”

他说到此处,竟也有些不忍。

“后来呢?”重华虽然内心极度忧惧,还是忍不住问福松。

福松此时情绪忽然变淡,简言道:“德先生抄起角落的一根棒子打断了他腿,他哀号一声,竟似疯了,惨呼着,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跳着脚冲进黑暗中。”他刚才还口口声声有怨恨之意,此刻年纪轻轻的脸上布满了迷茫萧索。

他既不说,重华也不再问,三个人都沉默,都在哀伤。过了一阵,福松才道:“后来德先生和族长说来日早上论事,族长也同意了,但我们并未回来,躲在暗处监视,果然半夜里德先生背着包袱趁黑逃走,族长独自追了下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越说越简,以至不愿多说一句,多说一字,甚至最后声不能闻,渐渐哽咽开来,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们再也见不到族长了。没有了族长,他们这支族人还能延续下去吗?德先生族中又何尝不是!

而重华觉得到后面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最为惊心动魄,二支族人的首脑就这样被命运吞噬了,他们的族人呢?他闭起眼睛,默默念道:“德老,你既知此大祸,为何听之任之啊?”他的心在流血。孔定福松更是欲哭无泪。

“谁伤了书的祖母?”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重华有气无力地问。

福松道:“我和伏桀。我们二个眼见得族长没了踪影,二个一商量,说不定德先生逃走时未带走古书,先去问问再说,不料那个老太婆-”他转口道:“那个混蛋的祖母出语尤其恶毒,竟似说你和我们族长串通一气谋害她家,把你和我们族长直至我们族中初生孩童诅咒个遍。伏桀盛怒之下,抓起身边的水罐,顾不得其中水正滚沸,泼向她脸,我忙拉了他下山回来。”

“她的脸毁了,一只眼睛也瞎了,现在还躺着不能动!”重华冷冷地说。

“啊!”福松内疚得感叹出声。

重华又思索一番,和他二人道:“孔队长,福松,你们二人是族长最为亲近之人,族长不在时,帮着福嫂管好族中事情,那边的事就此止住,不可再去闹事,我自会去寻得族长回来。”

孔定道:“金先生,你放心,我们刚才在商量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二天也去找过族长了,一则不知方向,二则到处是猛兽,金先生,求你了!”他说着忍不住号啕大哭,跪下身来,福松也呜呜跪下。

重华连忙拉起他们:“快起来,你们放心好了,我把你们带到此处,怎会让你们的族长有事?”他说着掏出骨笛,连吹数声,和二个道:“我即召双雕帮着搜寻。”

二人还在涕泪不止,见他如此,心中希望大增,略松了口气。

三人复又回到洞内,福松先和福嫂道:“主母不要心忧,金老爷已差双雕从天上搜寻了。”

福春道:“还有小慧。”

福嫂抬起头来看看各人,忽然嘶声道:“不要再提起她,谁再提起她,我就死在谁面前!今后我在哪里见着她,就即刻死在她面前!”

众人无不失色,福嫂又愀笑着和重华道:“金先生,人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重华狼狈而出,身后传来福嫂凄厉的号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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