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师点头道:“嗯,我看他今天也是在故意挤迫我们,把动静弄大,才好揪出那个二足人。”又问青干:“你能确定锤头说的那个二足人的身份?”
青干道:“非常像。”
勾天道:“只是身量小了许多。”
鱼师道:“不管怎样,宁错不漏。”
青干回答道:“军师放心,我已传遍消息,就是一根针也不会漏过,只是权枢和漆塘二处是郝大帅辖地,得由乌鲲布置。”
鱼师道:“你没看到乌鲲刚才那么迫切吗?他们的范围肯定松不了,权枢还要远,况且是死地,更不要担心。”
勾天疑问道:“万一被乌鲲查到了?”
鱼师笑道:“主上治下,他们翻不了海,乌鲲处我已安排有内应。”
大家讨论了半天,才发现海姥一直没有发声,鱼师小心道:“主上可是贵体无恙?”
海姥哼了一声,忽然问道:“满玉还是那样?”
鱼师答道:“还在受酷刑,难得她也异常倔强。”
龟伯叹道:“乌鲲的口气竟要对紫晶娃儿也下得如此狠心,她又怎么受得了!”
海姥嘿了一声道:“她敢!”又问鱼师:“那个石人一直留着不走?”
鱼师道:“据报他起初曾要极力营救,满玉坚持不走,他才以身相陪。”
众首脑都感叹:“如此友情,足见满玉交友眼光。”
鱼师又道:“他是石人,也知道用心,隔一段时间便带上公主让满玉一见,好让她心中有慰。”
海姥问:“这事乌鲲知道?”
“应该知道,据报乌鲲也想藉此软化满玉刚硬之心,屈服招供。”
海姥吁了一声,自语道:“乌鲲今日这一闹,倒可以利用一下,逼他们放出满玉。”
鱼师一拍脑袋:“妙!亏得他这一闹,也亏得小公主这一闹。”
离玉光山越来越远,光线越来越暗,石干告诉重华:“这个地方叫漆塘,是郝大帅的洞府,他和他的死党都不喜光,所以常年黑暗一片。”
他自说自走,不时停下来等重华一下,有时甚至不自觉地拉他一把,他的一颗心都在乌婆婆身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重华的身体已变得很轻,很瘦小,当然也没有发现他很衰弱。
重华跟着他艰难而行,猛然被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一呛,令他全身收缩,整个胃差点儿呕吐出来,他连忙屏住呼吸,连全身毛孔都关闭了,一时又觉得脚下粘粘糊糊、咯咯喳喳,甚至身边的海水都是这样,用手一拈滑滑腻腻的。
他愕然看着石干,石干停下脚步,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眼前簇黑一片,色深如漆,石干用手一指,他才注意到一个偶尔闪一点微光的小金字塔型水晶房子,却不知它有什么异样,便摊了一下手,石干也不回答,拉了他绕开黑漆漆的泥泞区域,走了很远,水域才恢复正常。
“那是罪恶沟。”石干告诉他:“从陆地上排出的最毒最难净化的脏物都堆放在此,只有一个通道连接那个小房子,把它里面最污秽难以承受的气味充盈其中,你乌婆婆每隔一段时间就被关进去,出来时竟似连皮带肉都是黑糊糊的,所到之处,腥臭扑鼻。”
“她是那么爱干净的人!”石干呜咽道:“你还记得当年她登陆游玩时曾被污恶物所毒,虽然与你毫无关系,却恨不得要将你生吞活剥了。”
重华点了点头,明白这罪恶海沟的肮脏剧毒,胜于斯时不知多少倍,每次都令乌婆婆身销骨蚀,再一点点地排出体外,中间苦难实是难以想象。
“她是极爱美丽极爱干净的人!”石干又唏嘘道。
重华亦叹道:“当然,她那么喜欢天地间的美好事物。”
“但是每一次她都是死一般的平静,被污蚀、自净,反复如此,从无怨言。我曾经想冒死救她,”他说到这里,悲伤太过,竟不能语。
重华这时注意到他全身粗糙不平,黑迹斑斑,用手抠下一小块,周边海水顿时如墨扩散开来,恶臭无比,惊惧之下,不禁问他:“后来呢?”
石干先道:“看来你不惧诸毒,我尚在沟外,稍微靠近一下,便全身奇痒难熬,至今如此,不知她如何忍受,不抓不挠!”
又接着说道:“她不理我,说她再也不会离开大海洋。”他看了看重华,惨然道:“我本来很需要补石,但补了又有什么意义?少爷,你不要生气,我打算在此陪她到底。”
重华听得瞠目结舌,只能点头。
二个又往前走,看到一个极大的圆圈,如同摩天轮一样矗立,石干指了指道:“这就是激水摩天轮,他们会把你乌婆婆手脚挂在上面,催动它飞旋,每当启动,便不管不问,想起来才出来停下,她已经被转得像浆糊一样了,我又忍不住想上前阻止,她若有一丝知觉,又像以前那样决然拒绝,我真是心如刀绞啊!”
“他们也不阻拦你?”
“不。他们恨不得你乌婆婆动情示弱,服从他们的意志。”
“到底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他们肯定在逼迫她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们边说边走,石干一路指给重华看各种酷刑,重华打了个冷颤道:“这么多!对付乌婆婆一个人?”
石干悲愤地点点头,一拳砸在自己脑袋上,他一抬头,连忙捂住双眼,失声道:“又来了!”
重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粗大的水晶柱子,不知有多高,看不到顶,底座上一人垂头而坐。他知道那是乌婆婆,正在想那又是哪一种酷刑,但觉得身边水体一晃,脚下震动,石干惨叫声中,水晶柱中从上而下一股水柱如气锤般疾落而下,乌婆婆的身子刚刚被气流带动,全身遽然被打得贴在底面上。重华亲眼目睹她的身子被打得如同纸片树叶一样,眼珠突了出来,缩回不得,只觉得心惊肉跳,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眼瞅着石干道:“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都要救她出来!”
石干摇头道:“这里有郝大帅和乌鲲守护,他们都是海洋中的首脑,非常厉害,他们不放,绝对救不了。”
重华略沉思道:“我去借得上古金刀,和他们一搏。”
石干身子一振:“也只有上古金刀,能让他们忌惮。”
他忽然一转身,一把拉过重华,藏在身后,低声道:“他们来了。”却是乌鲲带着旁行等几个部下簇拥着过来。
重华掩身在石干后面,只见那乌鲲手一扬,一道光浪打在水晶柱上,越发照得乌婆婆摊薄变形的身子铺张在地。
“她还没有说?”乌鲲问。
旁行回答道:“是的,将军,她太顽固不化了。”
石干大声道:“乌鲲,你也是海洋中的有名之辈,何必如此欺负女流,你放了她,来对付我,哪怕立时取了我性命!”
乌鲲大怒道:“住口,你这个臭石头!我这里玉光山上随便指甲大的一小块都比你有价值多了!你有何用?连救人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守着哀戚!”
石干气得全身发抖,旁行也在一边劝乌鲲:“将军息怒,犯不上和一个石人生气,早晚他们会屈伏在尊主和你的膝下。”
乌鲲这才哼了一下,沉声道:“你们用心注意了,如发现一个逃跑了的二足人的踪迹,哪怕是一具尸体,立刻拿了报我。”言毕威风离去。
重华等他们去得远了,这才从石干的背后显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顿时忧心忡忡,自己现在无力逃走,更无力反抗,倘若再被海姥乌鲲抓住,必死无疑,石干一腔心思全在乌婆婆身上,心无旁骛,又被乌鲲手下悄悄监视,自己只能去找紫晶公主商量办法。
他不敢多想,忙对石干道:“石干,你既在此陪伴乌婆婆,且多保重,容我脱身后借得金刀,再来搭救。”言毕便行。
石干悲哀道:“少爷,让你受委屈了。”
重华打起精神,一步三观,往紫晶住所返回,他虽身心衰弱,但身体已近乎透明,又知情势风险,是以小心翼翼,倒也未被发现。
才过玉光山,便看到紫晶公主的金车,连忙连走带爬过去,攀上金车。
紫晶公主丝毫未觉,她自从精华洞回来,左等右等重华不至,便自驾金车,冒险寻呼,嘴里喊着妈妈,其实在找重华,一众海类包括乌鲲对她深信不疑。但她也不知道重华和石干去了哪里,转了几圈只能在玉光山总道口苦等,惊惧之下,急得连连跺脚。
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听得重华发声相询,才发现他已在身旁,又惊又喜,忙道:“急死我了,他们在到处找你。”
重华和她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又指了指四周,公主不敢怠慢,当即驱车返回。回到住所,公主见重华更加失形飘摇,心疼无比,赶忙拿出海姥赏赐的上等补物,重华早已不能直接吞食,但是深海无光,海底刚硬彻寒,为补气力,只能慢慢吮啧吸收。
他知道情势凶险,也不多解释,直接和公主道:“我现在气力全失,你能想办法送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