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见贴身大丫环一面都要碰遇气,要见那位高高在上的二少爷冷奕勋更是难上加难了。
“谢红梅姐姐关心,身上的伤都好利索了。”绯云垂首应答。
“那就好,收拾东西跟我来。”
绯云猛然抬头,掩去眸中的一丝黯然,默然跟在红梅身后。
看到堆积在井口边如小山一样的衣服时,绯云松了一口气,能派她差事做,至少证明她暂时不用离开宁墨轩了,只是不知姐姐会领什么差事。
“红梅姐姐,我姐姐她……”
没有看到意料中的失望与黯然,那双漂亮的凤眼反而平静而安然起来,少了先前那份小心与忐忑,倒让红梅有些意外,并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那堆衣服道:“尽量在两个时辰内洗完。”
说完转身就走。
各院有各院的规矩,绯云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挽起袖子开始洗衣服。
能放到洗衣服房里来洗的衣服,自然不会是二少爷冷奕勋的,这种贵公子的生活都由贴身丫环亲自打理,不可能与一大堆粗布衣服混在一起,沾染浊气,堆在这里的全是马夫护院杂役们的换洗。
看着手中衣角上颜色淡淡的血痕,绯云怔了怔,看这款式应该是车夫所穿的,宁墨轩的车夫身上怎么会有血痕,而且染血的这一块分明就是处理过的,如此欲盖弥彰定是不想让人发现,莫非……
多年来养成的职业病让绯云在洗这件衣服时留了一手,她只是将血迹周围洗了洗,刻意将那血痕留了下来。
一堆衣服洗完晾晒后,绯云看着磨破皮的十指苦笑,人果然是不能太惯着的,一个月好吃好喝休养下来,这具自小劳碌的身子竟然也变得娇气了。
当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住处时,听到有人惊讶的叫她:“绯云?”
“真的是二爷救了你?”彩莲还有些不太相信眼见的事实,语气里带着一抹羡慕,似乎宁愿当初被打二十大板子的人是她。
“是啊,彩莲姐姐也如愿以偿了么?”绯云的语气里也透着欢喜,彩莲是为数不多不嫌弃她扫把星身份,又肯对她好的人,自然愿意与她同在一起当差。
彩莲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我是来帮三小姐送补汤的,看见你没事,真好。”
那天她没被选上么?
看她不敢多说,绯云只好道:“多谢,我在洗衣房做事,以后常来玩儿啊。”
她是一片好意,既然彩莲这么想进宁墨轩,这也未偿是不是个好借口。
彩莲笑得有些免强,点点头,转身走了。
晚上睡觉时,同屋的画儿没回来,绯云有些诧异,想问,却知道宁墨轩的人对她扫把星的名声也是顾忌的,平素相遇冷淡得紧,生怕与她多说一句话就沾染了晦气。
她很自觉的没有出去讨人嫌。
早上画儿好象是说请了假回去看生病的老娘,兴许留在家里没回吧。
没有多想,累了一天,倒床就睡了,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早上惊恐的尖叫声都没能把她吵醒,被人从被子里拎起扔在冰冷的地上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所以。
抬眸见,就见屋中间有个人影在半空中晃动,细看下,一身冷汗,那梁上吊着的,不是昨晚没回屋的画儿又是谁?
再回神,才迟钝地发现小小的屋子里显得异常拥挤,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穿着相同款式不同颜色,姿色绝佳风情各异的四大丫环齐齐环视着她,尤其是墨竹,脸色铁青,看她的目光能喷出火来:
“当初就说还是送她走的好,红梅姐姐偏心是软,留个扫把星在院里,果然出事了,还真是晦气。”
“可怜画儿还侍候了她一个月,就这么被克死了。”紫兰的语气有些悲伤,可怜地看着梁上应该死透了的画儿。
红梅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眼神复杂地瞪了墨竹和紫兰一眼,挥手:“来人,把尸体放下来,拖出去埋了。”
“红梅姐姐是还要留着这个扫把星?也不怕二爷也沾了晦气?”墨竹瞪着绯云道。
红梅皱眉沉默,她是四个丫环之首,地位比其他三位高,也更得二爷器重,墨竹并不服气。
两个小厮进来将画儿的尸体放下,抬起就走。
“慢着!”
包括四大丫环在类的屋里人全都回头,怎么也没想到,这声冷静中略带威严的呼喝竟然来自她们口中的扫把星。
“我是不是该感谢几位姐姐并没有把我当成杀人嫌犯抓起来呢?”
绯云美丽的凤眼里蕴着冰寒,当低调和忍让成为别人欺凌,逼迫你走投无路时,再保持下去就是愚蠢。
没想到会被这个不起眼的丫头质问,火暴性子的墨竹冷笑:“克死一个人和杀死一个人有区别么?”
“画儿的身量比你高大,你又怎么可能杀得死她,再者你与她交好,我们虽不喜欢你,却也知杀她于你没有半点好处,你当我们是傻子么?”紫兰冷笑。
怪不得能成为宁墨轩的头牌丫环,确实有些头脑,从她们的言语中绯于还可以断定,这件事应该与这四位无关,不然,画儿的死,同屋的自己嫌疑最大,如果这一切只是想赶走自己,扣个杀人的罪名就来得更彻底。
“说得不错,但画儿死得不明不白,几位姐姐就不想查个究竟么?”
“一个粗等丫环罢了,爷一会子就要回来,赶紧地处理了,莫污了爷的眼。”红梅道。
原来粗等丫环的命就如此贱么?
“姐姐们也是奴婢,又比画儿高贵多少?”如此贱视生命,还是与她们一样身份的奴才,绯云出离的愤怒。
“大胆!”被戳到痛处,墨竹扬手打来,绯云稳稳接住那白玉一样的手婉。
“画儿不就是被你克死的么?你想替画儿讨回公道,那便自裁谢罪吧,也可安慰画儿在天之灵。”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菊似笑非笑道。
“被吊在悬梁上,要么就是自杀,要么就是他杀,只有这两种情况,我倒希望我有克死人的体质,自小到大,府里欺负我的人还少吗,克死一个两个也好出口气。”绯云冷笑,指着地上的画儿道。
“那你可看得出来,画儿是自杀还是他杀?”红梅问道。
“他杀!”
四双美目又齐齐看过来,墨竹眼里便是讥讽:“你凭什么说她是他杀?要是他杀最可疑的就是你,只有你与她同屋。”
“红梅姐姐且看,刚才画儿是吊在这个地方,而这把她用来踩脚的椅子却倒在了离她两尺远的距离,这不合常规。”绯云没有理彩墨竹的冷嘲热讽。
红梅点头:“不错,可也许她死时用力过大,将椅子蹬得太远。”
绯云上前去扶起那把倒着的椅子,并搬过来,“红梅姐姐再看横梁和椅子的高度,这根绳子并不长,就算画儿踩在椅子上,也够不到绳子,她又怎么吊上去的呢?”
“不错,确实不象是自己吊上去的。”墨竹上前来比了比绳子的长度,不得不赞同道。
绯云又爬上刚才小厮用来解尸搭着的楼梯,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画儿是被人杀死后,再吊在这里的,那个人比画儿身材高了很多,故而绳子的长度再加椅子肯定是够的。”
“你又如何能肯定?”红梅诧异地问。
“当然是横梁上的灰尘告诉我的,一个人如果是吊死的,死前一定会挣扎,挂在横梁上的灰痕定会有乱,而不是现在如此完整的一条印子,说明画儿被吊上来时就已经死了或是昏迷了。”
墨竹有些不信,还真爬上去查看了一眼。
“可是她脖子上的伤痕你又做何解释?”
“她脖子上有两道伤痕,这一道明显是被掐过的,这才是致命伤,而这一条,是死后才造成的。”绯云蹲下来细细查看画儿的伤道。
“确实是有两条,可你凭什么就说这一条是死后才造成的呢?”墨竹还是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