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离跃下车一看,冷笑道:“阿奕,果然是你。”
冷奕勋阴沉着脸,眸光冷厉如刀:“我也没想到,在我背后捅刀的会是你。”
“背后捅刀?阿奕,是你自己对不住她,你明知道她想要什么,现在你给不起,我给不行吗?”夜安离一把抓住冷奕勋的手,不让他带着绯云离开。
冷奕勋听得身子一震,双目泛红,死死地瞪着夜安离,一字一句地挤出几个字:“你想让她死吗?”
夜安离怔住:“什么意思?阿奕你不至于得不到就毁掉吧。”
冷奕勋气得差点吐血,一掌击开夜安离道:“她中毒了,你瞎了吗?看不见!”
是啊,说得好好的,人就晕过去了,他还以为她是在装,在逃避……
“中毒?什么时候的事?”夜安离心惊胆战,绯云可是才从靖北侯府用了饭出来的,自家的饭菜不可能有毒。
“三个月了。”冷奕勋抱着人就走,没空跟夜安离磨讥。
夜安离也不拦了,边追边问:“三个月了,那么久?什么毒发作得这么慢?”
“幽魂。”冷奕勋冷冷地扔了两个字,人影就不见了。
幽魂?夜安离心脏一缩,吓出一身冷汗,传说中的毒药,听说中毒之人,初时只是有点腹痛,过几日便好,但是,等毒性慢慢入了骨髓,侵入五脏六府之后,人便一天一天没了精神,就象灵魂被一点一点幽禁住一样,等到彻底毒发时,就是魂飞魄散时。
而幽魂最大的可怕之处还不是毒性,不管是什么毒,只要发现得早,人还有命在,找到解药就是。
可幽魂的解药是由制毒之人配制的,要把十八种草药按步骤调配在一起,每种草药的剂量都与毒药的剂量相对应,步骤错一步,剂量稍有毫厘,解药便会成为催命毒药,中毒者死得更快。
谁,是谁会给绯云下如此歹毒阴狠的毒药?
该死的,这种毒药无声无息,但只能在吃食中下。
肯定是绯云身边的人。
阿奕那么精明,不是把小云护得很严实吗?为什么让她毒了如此阴狠的毒药?
夜安离越想越难过,提气就向冷奕勋追去。
冷奕勋没有去顺安街,而是直接将绯云抱进了理国公府,放在自己的床上。
墨竹和紫兰两个早就等在屋里,一见绯云脸色乌黑,早晕过去了,墨竹心急如焚:“爷,药熬好了,要不要端来?”
“端来吧。”看着床上之人日渐瘦削的小脸,那双原本清亮灵动的大眼如今紧闭着,没有半点生气,冷奕勋真害怕她永远也不再睁开。
端来的药只能缓解她毒气攻心,并不能解毒。
墨竹看着双目紧闭的绯云,有点为难,药要怎么喝下去?绯云是晕着的呀。
“你们出去吧。”冷奕勋端起药道。
墨竹和紫兰两个悄悄退了出去,墨竹眼圈都红了,二爷为了小云的病,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才让刘太医研制出这种延缓毒性的药来。
如果再找不到解药,小云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估计二爷的命怕也会去掉一半。
冷奕勋将绯云抱在怀里,自己喝了一口药,无奈地看着不省人事的绯云,往日想要亲她,总是要鼓足了勇气,他害羞,小妮子总是能机敏的发现,并取笑他。
将口中的药渡入绯云的嘴里,又喝了一口,再渡入,如此这般,将一碗药全喂了,细心地擦去她唇边的药汁,再将她轻轻放平在床上。
我一直在亲你,你却没有半点反应,不是爱取笑我么?睁开眼啊,我害羞给你看,我脸红给你看,让你笑个够好不好?
不要一直睡,睡久了会成懒骨头的,我要娶妻了,新娘不是你,你不是很生气么?你不是很伤心么?起来啊,起来骂我,打我,怪我,怪我不讲信用,怪我势力,怪我为了前途而放弃你。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为什么一直睡……
冷奕勋温柔地摩挲着绯云的脸颊,清润的双眸温柔似水,他掩去眼底的伤痛与焦虑,专注地,贪婪地看着床上的人儿。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呼唤,要是她能就这样醒来该有多好?
要是不用那枝千年太岁她就会好起来该有多好?
说过要护她,爱她,疼她,宠她一辈子的。
只要你肯醒来,我决不食言。
门咣当一声,从外面踢开,夜安离带着一身冷气冲了进来。
“阿奕,找到解药没有?”
冷奕勋痴痴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人,并不说话。
“阿奕,你说话啊,找到解药没有?”夜安离焦躁地吼道。
墨竹和紫兰听到声音从外面冲进来:“世子爷,找到解药了我家二爷还这么难过吗?”
墨竹最恨这种趁火打劫的,要不是为了替小云找解药,二爷怎么可能答应娶安宁郡主?
这个世子爷可好,趁机要撬二爷的墙角,对小云献殷勤,真是太过份了,枉二爷当他是知已好友,生死兄弟。
“阿奕,你怎么搞的,怎么会让小云中毒,还是幽魂,你知不知道,没有解药小云会死的。”夜安离快要失去理智了,看绯云的状态,已经到了毒发的边缘,再不服解药,真的会死啊。
冷奕勋却不论他吼多大声,都置若惘闻,只是痴痴地看着绯云,眼神一瞬不瞬。
“混蛋,你不找解药,我去找。”夜安离气急,一拳砸在桌上,上好的黄梨木八仙桌被砸了个粉碎。
冷奕勋终于回过头来,清润的双眸冷厉地看着他,那目光,带着嗜血的凶狠,猛然揪住夜安离的胸膛道:“你再吵她,信不信我杀了你。”
这样的阿奕是他从未见过的,简直象一头穷途末路,无路可逃的困兽,眼里充满绝望和伤心,阿奕向来是漫不经心的,什么事都不上心,懒散的外表下掩盖着精明强悍,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很少有什么事让他为难,是他办不了的。
可现在的阿奕,他绝望了,连阿奕都绝望了,莫非,真的找不到解药?
“阿奕,小云中毒三个月了,三个月前,她跟哪些人接触过,药只能在吃食里下,肯定能查得出来。”夜安离任冷奕勋揪着他的胸襟道。
“我不知道吗?可现在来不及了,我查好几天了,都没有查出来,她等不到,等不到了。”冷奕勋闭上眼,再争开时,赤红渐渐淡去,缓缓松开夜安离,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一样,软倒在地。
夜安离吓了一跳,忙扶住他:“阿奕,阿奕,这个时候你不能倒啊,她心里只有你,你若是倒下了,她会更伤心的。”
她心里只有他,呵呵,该死的他明明知道,可就是会吃醋,会难过,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明明是自己放弃她了,可就是不能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莫说让她嫁人,只看她对别人笑一笑,他的心都会刺痛,可是,现在,他必须要放手,必须要放手。
“阿离,三天之后,你来带走她吧。”似乎用力了全身力气,冷奕勋从胸膛里吐出一句话。
夜安离愣住,眼里满是惊异:“三天以后?莫非你找到了治她的解药?你刚才还说她等不到解药了。”
“千年太岁,宁王府有一枝千年太岁,可以解幽魂之毒。”墨竹哭着说道,二爷太难了,从小云进宁墨轩起,墨竹亲眼看到小云是如何一点一点渗入二爷的生活,侵入二爷的心,二爷一点一点沉沦。
没有小云时,二爷很潇洒,很自在,却象没有灵魂,有了小云,二爷的生活变得多彩,变得快乐起来,二爷是冷心冷性的人,也很死脑筋,可越是这种人,一旦爱上,就终身难忘,要让他再接受别的女人,比登天还来。
二爷那么专横霸道又偏执的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肯开口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托付给别的男人?
墨竹的心象被刀子在片割,一片一片的被人削去,支离破碎!
怪不得,阿奕要与安宁郡主订婚,怪不得,他情愿小云伤心也不肯告诉她真相。
他是怕小云会难过,会不肯吧。
两个都是倔强又刚烈的人,如果小云知道,她的命,要用阿奕的婚姻来换,她情愿死吧。
白菊从外面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也是长叹一口气,紫兰和墨竹守着绯云的时候,白菊就在府里帮二爷查是谁下的毒,可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二爷的痛,她也看在眼里。
二爷他,快崩溃了吧。
眼泪闪烁在眼眶,白菊小声禀道:“二爷,宁王世子来了。”
冷奕勋的眸光越发黯淡,无力道:“让他进来。”
自己缓缓地,艰难地站起身,脸色又恢复到漫不经心的模样。
夜安离看得心一阵一阵揪痛。
冷昱一进门,他就冲上去扯住他的衣领道:“冷昱,你也来趁火打劫吗?”
冷昱冷冷地看着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阿离,看在从小长大的份上,本世子不跟你计较,松开,我是来送药的。”
夜安离一听,眼睛顿时灿亮,“你这么好?”
“我没这么好,是父王让我送药来的,阿奕,你该记得,你答应过父王什么。”冷昱理了理被夜安离扯皱的衣襟,面无表情道。
“婚书不是已经签下了么?还有什么事?”冷奕勋看也没看冷昱一眼,淡淡地问。
“父王不放心小云,他担心只要小云在你跟前,你就会对安宁不好,所以,今天我要把小云带走。”冷昱看了眼床上的绯云道。
“阿昱,你不要太过份。”夜安离忙上前拦在床边,怒道。
“阿奕,你自己考虑吧,只要小云一天不离开你,父王一天不肯给千年太岁,小云的毒已经侵入肺府了吧,再晚就会来不及了。”冷昱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你先给她解毒,我什么都答应你。”冷奕勋木然地看着床上的绯云,感觉自己的魂也会跟随她而去,以后……他还有以后么?
“阿奕,你疯了?小云的一条命换了你一生的幸福,你怎么还能把小云也押给他?你明知道阿昱对小云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的是你吧,阿离,以后离小云远一点,她以后就是我宁王府的人了。”冷昱恼火地吼道,小丫头命悬一线,而能救她的,只有自己,如此聪慧又特别的女子,他冷昱怎么能让她属于别的男人?
“你……”夜安离又急又气,却束手无策。
冷昱倒是干脆,见冷奕勋承诺后,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太岁,递给冷奕勋。
绯云醒来时,鼻间闻到淡淡的月桂花香,都是八月了么?月桂花怎么就开了?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布致精巧雅致,一个个摆件古朴大方,却透着厚重的贵气,这里既不是理国公府的西厢房,也不是顺安街,这是哪儿?
她坐起,门从外面推开,正是墨竹,绯云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墨竹姐姐……”
端着药低头走的墨竹手中的药碗才抬头的一瞬落地,咣当一声,药碗碎了。
墨竹风一样卷到床边,捧住绯云的脸:“小云,小云,你醒了,真的醒了?”
喜极而泣的极动模样,让绯云一脸茫然:“你怎么了?我睡了很久么?”
“三个月,你说久不久?”墨竹抹了把眼泪,又哭又笑。
“三个月?真的很久?怎么会睡了三个月?”绯云莫明地喃喃自语,外面传来一阵丝竹声,喜气洋洋的,绯云起身朝窗外看去,满目披红,陌生的庭院里,挂满红缎,贴满喜字。
“这是哪?谁要成亲了?”绯云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仆役们,自己也被他们脸上洋溢的喜庆给感染了,只是,心怎么隐隐地痛,好象有人插了根管子,在抽走她心房里的血液。
“别管了,你才刚醒,要好好休息才是。”墨竹眼圈儿泛红,强忍着心酸道。
“不,我要去看热闹,谁成亲啊,讨个喜钱也好,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三个月,讨喜钱,也去去晦气。”绯云象个孩子一样,提裙就往外走。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出去,快回来,我给你梳梳头。”墨竹扯住她,将她拉回来:“你看,头象个鸡窝了,好多宾客呢,让人看见不好。”
“也是啊,一醒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的,这个样子会冲撞新人的。”绯云傻傻地笑,乖乖地坐到梳妆台前,任墨竹帮她梳头。
墨竹给她梳了个美美的流云髻,绯云越看越满意,笑道:“墨竹姐姐,二爷送我的宝石项链呢?拿来给我戴着,我病了三个月,二爷肯定着急了,我要让他看到美美的我。”
正端洗脸水的墨竹脚步一滞,差点把水盆也摔了,强忍住哽咽道:“你先洗脸,我这就去拿。”
洗过脸,戴上项链,外面的喜乐声更响了。
“这是嫁闺女还是娶媳妇呢?”绯云满脸是笑地问。
“嫁闺女。”墨竹无力地回道。
“哦,听这声音花轿快来了,我要去看新姑爷。”绯云拔腿就往外跑。
墨竹拦都没拦住,一个纵身,跃出门外,拉住绯云道:“你才好,身子骨还不利索,别去了吧。”
“我要去,我要去看新郎。”绯云清亮的大眼里满是倔强。
“别去,我带你去迎宾楼吃饭好不好。”墨竹诱惑她,睡了三个月,每天只吃些流食,她肯定嘴馋了。
“不,我要看新郎,一定要去,墨竹,我的心好慌,我感觉,今天要是不去看看,我会后悔一辈子,好奇怪的感觉。”绯云执拗地说道。
墨竹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干笑道:“那你答应我,看热闹就看热闹,不许难过,不许哭,也不许……”
不许伤心,因为你伤心,他会更伤心。
“我为什么要难过,人家办喜事呢,是好事,我该欢欢喜喜的,不是吗?”绯云没来由的,越发慌张起来,心怦怦跳得厉害,而心房的血,好象快要被抽干了。
仆人们突然全向二门处涌去,有人高兴地大喊:“花轿来了,新郎来接新娘子咯。”
紧接着,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背着新娘子的男人出来,那新娘子穿着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看不到盖头下的脸,但那一身华贵雍容,却让人好生羡慕,这是个大户人家嫁女啊。
这样漂亮的新娘,新郎官应该也是个俊俏郎君吧。
绯云被大家的喜庆感染,也跟着哄叫着,欢喜以拍着手,也往大门外涌去。
鼓乐声不停,门外是震天的炮响,好多看热闹的人啊,绯云好不容易挤到门外头,男方家里正在洒喜道钱,绯云也弯腰捡了一个银锞子,好大方啊,别家撒喜钱都是大子呢,这家撒银锞子。
“呀,好俊俏的新郎啊,你们看,从来没看到过这么俊的新郎,太俊了。”有小姑娘花痴的声音,带着迷恋。
很俊么?有她家二爷俊么?
绯云捡起银锞子,缓缓直起身来,朝那新郎看去。
阳光下,那人骑着白色的骏马,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卓越,那张脸,肌肤如玉,目如点漆,五官精致得象特意塑造出来的一样,毫无暇呲,这张脸,怎么……这样熟悉,熟悉得就象刻在心上一样。
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傻瓜,不要让我担心……”
“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不许你跟别人说话。”
“爷宜家宜室,你没看出来吗?”
好多话在耳边回响,好象就在昨天!
“纳猪纳狗也不纳你!”呵呵,这好象也是他说的话,哪一句才是真的?哪一句才是真的啊?
心口好痛,一阵翻江倒海,心脏二象要窜出胸膛了。
手中的银锞子悄然坠落,发出一声的脆响,在嘈杂喧闹的喜庆声中,绯云听得无比清晰刺耳。
她讨的,是冷奕勋的喜钱,他今天成亲,骑着高头大马,穿红披绿,来迎娶,可新娘不是她……
灵魂象被瞬间抽离,她愕然地向前跑了几步,想看清那个人的真容,新娘正好出来,簇拥着的人将她撞开,她被挤在地上,有人不小心踩着她的手,她顾不得痛,猛地爬起来,向正下马的新郎挤去,才梳好的头发散了,衣服也摔得灰糊隆冬的,样子很狼狈,可她顾不得这些,心里只有一个想念,那就是离他再近些,再近些,想亲眼看他娶妻,看他成为别人的丈夫。
好多人啊,都挡在她的前面,拦着她不让她过去,不行,她一定要去,谁拦都不行,拼了命的往前挤,终于,她挤到了最前面,有人扔给她一块银子:“喂,这是银钱,叫花子,快走开,别冲撞了新人。”
“我是来送贺礼的。”她呆呆地从项间取下那条他送的项链,那是她的生日礼物,一直不舍得戴,今天是头一回,没弄脏吧,应该还是完好的。
当那只沾着血的小手,颤颤的,却又倔强地递到新郎面前时,有人要赶她走,而新郎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好喷在她的脸上。
脸上一阵温热,粘粘的,差点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努力抹了一把脸,小手再往前伸一寸,大眼清澈灵透,却不见半滴泪水,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二爷,新婚礼物。”
有人尖叫起来,有人叫嚷着将她拖开。
她全听不见,只是痴痴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象凝滞了一样。
“二爷,新婚快乐。”她再一次倔强地把手递进一分。
新郎的唇角再次涌出鲜血,顺着他坚毅而精致的下巴流下,染湿了大红的喜袍。
整个场面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尖叫,也没有人叫嚷,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对男女。
他唇边的血,刺前了她的眼,她还在笑,缓缓拉起他垂落的一只手,将项链放在他的手心,缓缓轻启红唇:“二爷,新婚快乐,从此,山水迢迢,永不相见。”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坚定而决绝地转身,脚下如坠千金重石一样,一步一挪,却走得那样坚决笃定。
人群让出一条路来,看着她一步一个血印地往前走,她唇边,一直有血涌出,滴在她走过的脚下,她浑然不顾。
墨竹终于扒开人群,找到她,“小云……”
她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新郎象疯了一样,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安宁伏在哥哥的背上,满心欢喜,终于成亲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谁也抢不走了,那个贱人也不行。
花轿就在府门外,哥哥很快就能将她背了府门了,可她的心还是满足,伏在哥哥身上不停地催:“大哥,快点,快点,奕哥哥性子急,不耐烦等的。”
冷昱好笑:“没见过你这样急嫁的。羞不羞啊。”
安宁羞红了脸,反正盖头盖着,也没人看见,嗔道:“不羞,我就是想要快点嘛。”
冷昱无耐,就这一个妹妹,他也疼,加紧了步子。
安宁被哥哥放下,喜娘从两边扶住她,往花轿去。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尖叫起来,安宁怔住,问:“发生什么事了?”
喜娘有点犹豫,吱吱唔唔不敢说。
就听得周围有人倒抽一口气:“快看,新郎吐血了。”
安宁吓了一跳,猛地掀开头盖,就见冷奕勋的胸襟染湿,鲜红的血液挂在他漂亮的下巴上,感觉好凄凉,悲壮。
他娶自己,竟然是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比死还难受么?
心,象刀绞一样痛,怒火也往头上直冒,她猛然就往他冲过去,却在听到那块娇弱的话时,生生顿住:“二爷,新婚快乐,从此山水迢迢,两不相逢。”
原来是她,她不是还没醒么?
她是来砸场子的么!
她正要冲过去,甩那小贱人两个耳光,手臂被人拽住,正是自家亲哥哥,哥哥眼里蕴着怒火,却制止她过去:“是最后的决别,别过去,不要让他恨你。”
是让她忍对不对?这个时候,如果过去,只会让他更难过,会把满腔的怨恨全怪到她身上。
可是她又如何忍得住,那个女人毁了她的婚礼啊,在婚礼上抢她的新郎,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安宁拼命挣扎。
却见绯云晕了过去,冷奕勋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了绯云。
“站好,不要动,等我把小云抱走后,你再去扶他。”冷昱冷静地按住安宁,沉声道。
然后,他从容地走了过去。
“阿奕,你嫂子病才好,把人交给我吧。”冷奕伸出手,笑着对冷奕勋道。
“嫂子?”冷奕勋嘴里喃喃道,猛然抬头,怒目而视。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只要当好你的新郎就成了,小云你在三个月前就交给了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冷奕勋的身子一僵,呆呆地看着冷昱毫不犹豫地将绯云从他怀里抱走。
墨竹担心地唤道:“二爷……”
冷奕勋看着冷昱将绯云带走,身子晃了晃才站稳,“照顾好她。”
墨竹肃然:“是,二爷,您放心吧。”
绯云再次醒来时,床边坐着冷昱。
绯云猛然坐起,头一阵晕眩。
“你身子还没好,又吐血,你嫌血多么?”冷昱冷冷地看着她道。
“大人,你怎么在这里?”绯云皱眉问。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冷昱端起桌上的药碗道。
“这里是宁王府?”绯云这才想起问。
“不错,正是宁王府本世子爷的书房。”冷昱皱眉,吹了吹药道:“起来喝药。”
“我不喝。”绯云最怕吃中药,苦死了。
“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冷昱恼火道。
“不好就不好吧。”绯云下床。
“你干什么?”冷昱放下碗,拽住她。
“回家啊,打扰世子爷这么久,不能总赖在你这里吧。”绯云平静地说道。
“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冷昱一把将她拽回来,按在床上,:“喝药。”
“不知世子爷替我搭了哪座桥?”绯云疑惑地问。
冷昱无奈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你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绯云的心抽痛了一下。
“三个月前,阿奕已经将你送给我了,托我好好照顾你。”冷昱叹了口气,拿了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送给你?我家二爷好大方啊。”绯云冷笑:“可是好象,我早就是自由之身,任何人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所以,冷大人,我现在要离开。”
“去哪?”
“当然是找个人把自己嫁了。”绯云边说边往外走,正好墨竹从外面进来,见她醒了,高兴地扶住她。
“嫁了?你要嫁给谁?”冷昱的脸色很难看。
“当然是嫁个我喜欢的。”绯云头也不回道。
“你当宁王府是菜园门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冷昱将药碗往桌上一放道。
“你要娶我吗?”绯云转过身,嘲弄地看着冷昱。
“我……”他想要她,但是不能娶她,她的身份不足以成为宁王世子妃。
“拦人婚姻是会遭报应的,世子爷。”绯云笑道。
“我娶你为侧妃。”冷昱想了想,才道。
“侧妃啊?好象很不错哦,不过,我好象还没有喜欢你呢。”绯云笑嫣如花,走过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戳戳冷昱的胸。
“我会让你喜欢我的。”冷昱自信地说道。
“世子爷,我知道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个习俗,男孩子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他会想尽办法讨那个女孩子的喜欢,然后,如果女孩子也喜欢这个男孩子的话,他们会先谈恋爱,培养感情,如果合得来,再成亲,合不来,就分手。”绯云目光悠远,清澈的眸子里,有柔柔地暖暖的微光。
“那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习俗?婚姻不是应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怎么可以自己恋爱?”冷昱皱眉道。
“那是个很美好的地方,男女可以自由恋爱,相互平等,没有压迫,只有两相情愿。”绯云的目光越发柔和了,眸子里的向往和留恋让冷昱着迷。
这样的小云很甜美,纯净恬淡,也鲜活。这些日子以来,冷昱天天来看她,总看她死气沉沉地睡着,一直不醒,好不容易醒来,就在吐血,为冷奕勋吐血。
他以为,她会为情所伤,还不知要到何时才好。
没想到,一觉醒来,她似乎忘了昨天的事。
“你这么快就能接受一段新感情了?”这是让冷昱怀疑的。
“是啊,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使君已有妇,我也想开了,何必单恋一枝花呢?”绯云黯然地垂下头,低声说道。
“那就好。”冷昱感觉天都象开了一样,一直感觉心里郁堵得慌,听了这话,心情好多了。
“所以,世子爷,不管你是要娶我,还是要纳我为妾,都得让我心甘情愿。”绯云灿然一笑,拉住墨竹的手往外走,到了门口,她对冷昱挥挥手:?“再见,世子爷,欢迎你来追我哦。”
“追你?”冷昱愕然。
“两情相悦啊。”绯云笑着转身出去。
暗卫闪身出现,问道:“爷,要不要捉她回来?”
“不用了,你不相信爷能让她心甘情愿嫁给爷么?”冷昱自信地说道。
墨竹早把顺安街的房子退了,皇上赏的宅子在永福街,两进的院子,不大,却布局精美,小云和墨竹几个住着也够了。
看到安置一新的院落,房间,绯云笑着坐在花厅里,紫兰从厨房里转出来,看见绯云,猛地将她抱在怀里:
“小云,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绯云也回抱着紫兰道:“怎么还赖在我这里呀?不是说让你们回理国公府了吗?”
“你个没良心的,回来就撵人,说过好几遍,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能跟着人。”
紫兰戳着绯云的脑门道。
“好,不撵了。”绯云当然很高兴,紫兰和墨竹仍在,只是,一看到她们两个,就会想起那个人,心就会痛。
“我去做饭,你先坐着。”紫兰担忧地看了眼墨竹,昨天是二爷大婚的日子,紫兰也去了,看见了绯云的样子。
以为她至少又会病好几天,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还带着笑,象没事人一样。
墨竹摇摇头,满眼担心。
看来,她只是把痛埋在心底了。
“去吧,真的好饿啊。好些日子没回衙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开除我了。”绯云百无聊赖地问。
“小云,你真打算嫁给宁王世子啊。”墨竹等紫兰走了,担心地问。
“没有啊,我现在是自由之身,慢慢看吧,总有个自个喜欢的,如果对方也喜欢我,我又看得过眼,自然是要嫁的,难道还打一辈子单身不成?”绯云说得云淡风轻。
“是倒是这话,可是二爷……”墨竹搓着手,不知要从何说起。
“不要再跟我提他,墨竹姐姐,我知道你是他的人,可我也把你当朋友,别提他了,他已经是别人的新郎。”绯云苦笑,怎么就不肯给她一点时间舔伤口呢?
墨竹不好再说什么了,二爷也下了死命令,不许她把实情告诉绯云。
可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小云误会二爷,昨天二爷那血吐得……
长这么大,几时见二爷这么伤心过?
“小云,人不能没有良心。”墨竹实在忍不住了。
绯云愕然地看向墨竹。
“良心?你是想告诉我,他娶安宁是有苦衷的对吗?”绯云满脸讥诮。
“你知道?”墨竹眼睛一亮。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吧。”绯云捂住胸口,退回到椅子上坐下。
“你知道你还这样对二爷?”墨竹怒了。
“他如果真在乎我,会把苦衷告诉我,会和我一起面对,他瞒着不说,自然是不相信我,什么样的苦衷值得他拿婚姻去换?只能说,这个婚姻还是值得的,对吗?我在他眼里,还是不够份量,我不怪他,他早就说过,不会娶我,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在强求,以为他会等我。呵呵。”绯云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凭什么要求别人娶你这个奴才出身的人当正妻?
他从来就没有承诺过。
所谓的宠你一辈子都是笑话。
她以前养了一条比熊,买回家时,也对比熊承谨,会宠它一辈子,狗狗的一辈子很短,她真的宠了它一辈子,狗狗离开时,她伤心了好久,是真的很伤心,可是,很快,她又买了另一只狗狗,所以,她之于他,不过也是一只宠物罢了。
正妻才是要相伴一世的爱人。
绯云的话让墨竹肺都快气炸,二爷就是个傻子,活傻子!
为这个臭丫头做了这么多,她一点也不感激,还嘲笑。
“你怎么不想想,你为什么会一睡就是三个月,你这个笨蛋,没心没肺的笨蛋。”墨竹豁出去了。
“你是说,我中毒了?他的苦衷是为了救我?”绯云心头一颤,小心地问。
“不然呢,以二爷的性子,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威协他的?”墨竹大声地对绯云吼道。
绯云木木地顿住在椅子上,脑子里飞快地回想着那天他成亲的样子。
看到她的一瞬,他明明眼睛一亮,满是欣喜,那是不容忽视的欣喜。
听到她说恭喜,他吐血了。
如果不爱,如果没有情,又怎么会吐血。
他的心,应该是被她伤碎了吧。
呵呵。
“那他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让他为我牺牲?问过我没有?谁要他一个人装伟大啊?”绯云大声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