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对着站在院门口的人,面无表情。
对方中年的模样,穿着得体的管家服,端着最得体的礼仪和微笑,冲她问好。
“大小姐。”
不远处的身后,一辆劳斯莱斯静静停立。
而少女的身后,顾言缓缓停下脚步,身侧是欣慰不已的院长。
他的眼里隐含热泪,“真好,白音没有像上个星期一样发疯了,可能一切都要慢慢好起来了。”
顾言转头看了一眼叶音,少女背脊挺直,身下是坚硬冰冷的轮椅,看不到正面的神情。
但可以看到她正面的管家。
微红的眼眶和激动的心情。
他似乎在说什么,而少女好像一动不动,他的神情便慢慢淡了下来,像是失望一般,不过最后还是勉强行了一个贵族礼,俯身弯腰。
“那么下次再见了,大小姐。”
叶音冷冷一笑,她终于出声,却是道,“顾言。”
顾言一愣,快步上前,有些茫然地低头,“怎么了?”
声音温和得像是在对待爱人。
管家眯起眼,随即自我安慰般地、漫不经心地想,被白音的外貌所惑吗,看来也要处理掉了。
他接下来瞳孔猛然一缩。
叶音转头,唇角不经意掠过俊美的容颜,而后微微一笑,对着管家颔首。
“下次见。”
矜贵得犹如玫瑰花。
管家勉强微笑,转头却如见了鬼似的脚步都快了,车一溜烟就消失了。
而叶音还没转头,就对上院长的怒吼声,“白音!你在做什么!”
叶音一抖。
——
人,犯了两次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居然觉得自己没错!
院长对上少女无辜的脸,气得手指都在抖,身后姗姗来迟的小可显然看到全过程,在一旁捂嘴颤抖,随即开始委委屈屈地诉说叶音的罪状。
院长的脸又黑了一层。
他眼神像是喷火的恐龙似的,咬牙切齿地重复叶音的罪状,“绊倒程安,欺负小欢,”
“羞辱小可,玷污顾言。
“白音!”
“你给我进惩罚所里去!”
叶音便滑着轮椅从院长身边过去了,此间她顿了顿,目光从按着自己轮椅的修长手指上掠过,随即移开。
顾言松了手,静静地看着人轻车熟路地往那边走,看向院长身边的小可。
小可面容一僵,幸灾乐祸的神情差点没收住,只好低头作为掩饰。
院长关切地看着他,生怕他有阴影似的,“白音每逢家人过来,总是要比往日更疯一些,可能还是心里记得吧,只是苦了你了,顾言。”
青年摇头微笑。
待人全都离开后,方沉思默想。
家人?
一个笑得跟假牙一般的人,竟也能称作家人?
他嗤笑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敲了敲,倒没有先去看惹祸的人,反而原地思索片刻,去了病房。
——
叶音对此一概不知,她出现在惩罚所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看守者都翻了一个白眼。
叶音:……
知道她一个月出现了十几次不太正常,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看守官冷笑,“正常?你该庆幸你现在看到的还是正常的我们。”
叶音:咳。
这不是威胁吧,一定不是吧?
叶音内心在腹诽,外表却淡漠依旧。
直到她看到了里面的人。
脸色变了。
“你怎么在这?”
顾言倒了一杯茶,转头冲她微笑。
他身处牢笼,却好似是在什么高堂庙宇,端若佛子垂首,眉宇之间仿佛流淌着淡淡金光,叫人不敢直视。
而少女此刻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能不惊讶吗?
她先走的,这人在后头,什么时候到她前面来的?
而且——
她看了半晌,艰难道,“你也要留在这儿?”
顾言挑眉微笑,终于开口,“正是。”
作为她的看护工。
自然是她在哪他就在哪。
叶音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自动忽略掉对方递过来的茶杯,往角落里窝。
青年手转了个弯,悠闲地呷了一口。
眉目淡然。
——
叶音郁闷不已。
惩罚所她来了几回,倒也算是个常客。院长会动怒理所当然,小可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可——
这家伙为什么进来?
是想看着她?
叶音头疼不已,连带着送来的她最喜欢的玉米棒也没了兴趣。
反观对方。
软毯茶点,像来度假一样,甚至还问她要不要一起睡?
叶音十分感动(面无表情)——
拒绝了他。
“这里晚上会很冷。”
“没事,我有床被。”青年眉眼弯弯。
“这里晚上会有虫鼠。”
“没事,我保护你。”青年笑意温然,“不用害怕。”
叶音咬牙,“我睡着会打呼!”
顾言半晌未说话,叶音心一动,期待地看过去。
对上一双含笑眼眸。
“……”
算了,甘拜下风。
叶音闭上眼,卷了卷自己的草席,又当床又当被。
夜风,冷峭地从门外钻进来,吹熄了独一盏烛火。
少女在夜色里睡颜安然,呼吸均匀。
一直端坐着神情温然的人,唇角的微笑隐没起来,他目光端详着不远处的人,掠过少女柔软起伏的曲线,目光深不可测。
时间下午两点五十分。
他进入白音病房。
先是不经意地遮住了墙角的监控。随即将周遭隐匿的地方翻了个遍。
只在床头发现正字形刻纹,床头柜里发现一个老旧的兔子布娃娃,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干净整洁得像是随时可以离开的客房。
顾言垂眸微笑。
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病例典型,也没有什么ptsd(创伤后遗症)患者。
有的只是一个——
小骗子。
他慢慢俯身,凑近,察觉到对方呼吸紊乱了一瞬后笑意渐深。
他薄唇微微开合。
“你又轻薄了我一次,该怎么赔礼道歉?”
叶音保持沉默,心里却在想,这不是你同意的吗?要不然怎么敢再来一次。
她本不欲睁眼,却觉眼前的人毫无顾忌地凑近,呼吸都近在咫尺,实在无奈睁眼。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言面容晦暗不明,浅笑着抚上她的腰肢,垂首继续靠近,“你觉得呢?”
叶音没动,淡定从容道,“我不知道,”
“你要是想研究我的病症,不如趁早换一个目标。”
顾言叹息,“真是聪明的小姑娘。”
叶音蹙眉,“我十九了。”
顾言挑眉,“我今年二十二。”
“哦。”叶音咬牙,避开对方喷薄在脖颈的呼吸,“你一起进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别说什么照看她的鬼话,她不信!
顾言沉吟,唇角不经意似的掠过人脖颈。
“想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