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手指攥紧了被子。
少女仰起头。
天鹅颈划过优美白皙的弧度。
青年目光略沉，喉结不动声色滚动，丝丝缕缕的发丝由着躲闪的动作往后撤，却划过他的手背。
酥麻泛痒。
像心湖落下一颗石子。
泛起点点涟漪。
叶音直觉要撤，却实在避无可避，她往后撤的肩掠过一点温热，是顾言搭在一边的手。
瞬间僵硬如木石。
而青年眼底越发深沉，见她要避更往前凑，呼吸交叠在一起，近得像要亲吻。
“白音。”
叶音心滞了滞，别过脸嗯了一声，纷飞杂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她不再后退，神情冷静下来。
“不需要。”
顾言挑眉。
“不会再犯。”
顾言微笑。
他的手悉数收回，人起身退后，又恢复长身玉立、闲慢温和的模样。
“可是你冒犯了我。”
叶音回视，“那你冒犯回来。”
顾言同她不闪不避的眼神对视半晌，轻笑一声，“逗你的。”
他在一旁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但是作为赔罪，我觉得我提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叶音看着他，面无表情。
“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想知道一些信息。”
叶音几不可查地松口气，随即点点头表示同意。顾言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本子，取过笔开始记录。
“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
“最讨厌什么水果？”
“菠萝。”
“喜欢什么运动？”
“长跑。”
“最讨厌看的电影类型？”
“恐怖片。”
“……”
顾言简短问了一些事情后停下笔，似笑非笑地停手抬头。
“你是白音吗？”
叶音蹙眉，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模样。她目光落在对方未曾落下一笔的纸张，越发搞不懂这人问这些早就知道的问题是为什么。
为了试探她？
可惜他不会知道答案。
叶音无声微笑。
顾言停笔，将厚厚的笔记本合上，他慢条斯理地折起袖口，将那寸绿藤标志隐了起来。
也冲叶音回以一笑。
随后道了声晚安，退了出去。
——
关门的一瞬。
青年面上的微笑消失殆尽。
谎话连篇。
他冷冷地想。
那些资料确实是再容易不过就能拿到的东西，但一个人在忽然面对问题时，几秒到几分钟的思索时间是正常的。
她却没有。
就像一架精巧的机器，不会出错的完美答案。
顾言毫不怀疑，如果拿个测谎仪到这人面前，估计也是没什么用。
可从当时的监控看，从白音来的路上到她来到这儿的这段时间，还有离开后的轨迹，可以确定她没有时间和能力去搞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替换。
而眼前人在他质问时毫不胆怯，确信他无法得到其他答案的样子。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
面对着月色，露出微微思索的表情。
莫非是——
多重人格？
——
不得不说，其实这位npc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可惜还是猜错了。
叶音被催魂一般的铃声吵醒几分钟后，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时间。
她听着外面吵闹窸窣的声音、奔跑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抓了抓头发，而后快速洗漱完在卫生间换好衣服，驱使着轮椅出去。
她同程安微微颔首示意，对着小可的怒视挑眉，而后漫不经心地跟在众人队伍里前去目的地。
静室。
顾名思义，非常安静的房间。熏香上乘，环境空旷，除了座位、门窗，其他空无一物。
用来给所有病患思考人生？
叶音只想睡觉。
她昏昏欲睡地进去，精神饱满地出来，对上顾言似笑非笑的眼，飞快转移视线。
开玩笑，这位可不是什么队友，搞不定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还是放弃拉队吧。
他们坐在长桌上用餐。用餐前要念院词，长得令人头痛的词，总结一下也就几个关键字。
感恩、反思、忍耐。
也不知道是念给谁听的。
这里不像是精神病院，更像是一个教堂，不过听说院长信奉外教，也就可以理解了。
她想起这位院长的结局，扒拉到嘴里的烤肉有些不是滋味了，叶音垂眼，不经意转头，伸出去的手却碰到另一只手。
她看到手的主人，差点没被嘴里的烤肉噎到，立刻缩回手喝了几口橙汁压压惊。
一只鸡腿被放在她的盘子里。
她愣了愣，而顾言已经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朝她笑了笑。
叶音用公筷面无表情夹起鸡腿，就要放回去，身侧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白小姐应该不喜欢吃这个，不如我替白小姐解决了吧。”
是小可。
她不知何时上前几步，叶音从她完美笑颜划过，落在她工整还隐约喷了香水的护士服、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
叶音眯起眼，手转了个弯，避开对方的手，咔擦咬了一口。
小可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僵硬地收回手，在众人察觉到之前往后退。
叶音却是心情舒畅。
谁会对一个抽自己好几管血的人有好感呢？
何况她是故意的。
她正思考，盘子里又落下一只鸡腿。
顾言挑眉微笑。
“喜欢就多吃点。”
叶音：……
她发誓，她好像都能听到身后有乌云雷落的声音。
对着对方“宠溺”的眼神，叶音同样微笑，夹了个——
苦瓜卷肉。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对方神情僵硬一瞬，随后面不改色地吃完，他的动作极为优雅，就像电影里一帧一帧的画面。
赏心悦目。
少女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有些失望。
不是说，顾言最讨厌吃苦瓜的吗？
等等，为什么是苦瓜？
她手顿了顿，一丝怪异快速闪过，再看安静无比的人，只觉好像自己接近了什么真相。
却被阻隔在门外。
不得其解。
这顿饭吃得不错，一星期一共有三次，周一、周三、周六。
叶音没吃几次，却对接下来的流程倒背如流。
静室是反思，饭是感恩，至于忍耐嘛——
叶音对着采石场晒到不行的太阳，表示无话可说。
她艰难地从一堆破石头里找出一块铁矿，随即吃力地就要弯腰抱起来。
手臂一轻，她听到轻笑声从身侧传来，“大小姐不如让我来吧。”
叶音对上顾言的眸光。
她扯扯嘴角点头，随即按着轮椅往边上退，在对方错愕的神情里扑哧一笑。
怎么，以为她会倔强地不接受吗？
她向来可是愿意满足别人助人为乐之心的。
顾言摇头失笑，认命地搬到推车里。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白音，有人来看你了！”
“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