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太对了!”谢良远一手拍一个,一脸坦然道,“我们将军不一直都是如此奇怪的吗?”
“......”
两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后没意思地摆摆手,直往地上倒。
于随林道,“良远,睡了睡了,明日还要探看这城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呢!”
其风闻言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声,“哪来其他人,这里早就成为一座空城了。”
谢良远一巴掌拍在他的铺盖上,没好气道,“睡你的觉!闭上你的乌鸦嘴!”
他说完,却悄悄摸摸绕开众人,跑到叶音的脸侧,“将军!他们说你奇怪!”
耳力很好的其风和于随林:......
两人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起身,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架起了谢良远,皮笑肉不笑地将人拖走。
“我看你最近皮有点松。”
其风点点头,“可能还有点痒——”
少女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眼眶却缓缓湿润起来。
一滴泪,悄然隐没在她的脸颊边。
消失不见。
——
第二天城里唯一一只公鸡打鸣的时候,众人纷纷起身,在吃过了粗面馒头后,带上水囊和刀剑,准备再次探查沙城。
叶音的一颗心就像是过山谷一样,起伏不定。
她没有睡好,眼下微微的青黑,实际上一夜未睡,谁能保证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就算做梦都梦不到如此的场景,居然有朝一日又在她的眼前重现。
叶音记着他们被敌军困在这里的快二十天,才等来了援兵,好在这座无人城里,每家每户都藏着一些口粮。
他们被关在了一处洞穴里。
就在城中心。
她也记得,在他们最后查到这一切的时候——
有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重回过去,有着记忆的叶音自然是非常顺利地避开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指引和恰到好处的发现,也让众人对她愈加信服。
除了谢良远。
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敌人,就是你的友人。
何况他是跟随她许多年的副将。
其风曾说,“将军和我们副将是最为默契的人了,往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和决定——”
这回也不例外。
谢良远在众人热切无比地了解情况时,却难得地没有凑上前去,反而一把将她拉到无人处,低声道,“将军是否早已知晓?”
知晓这是一出请君入瓮,城主做的好戏。
“将军知道何处有暗器,哪里的口粮被藏了毒,还将我们引了过来。”
谢良远的目光审视地看着他,锐利的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将军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们?”
叶音静静地垂眸,目光落在不远处被压制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城主身上,微微一笑。
“或许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发生在过去的噩梦。
好在,现在她有能力守住这一切了。
谢良远道,“那将军知道,何时援兵会到吗?”
叶音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对方奇怪的目光中,低下声音小声道,“大约是在十日后。”
谢良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少女顿住,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她装作若无其事道,“怎么?你不信我?”
谢良远摇摇头,不徐不疾地扼袖,分明是看惯了的粗布衣袍,看腻了的一张俊脸,却在他如此慢条斯理的动作中什么在缓缓改变。
谢良远俯身凑近她,呼吸均匀绵长,若有似无地喷薄在她的脖颈一侧,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赌明日就到。”
少女纤弱的身体蓦然一僵,整个人不敢置信地抬眼,朝对方看去,“你——”
谢良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低声道,“将军不若同我赌上一赌,到底是你的预知梦比较准,还是我的猜测会中?”
他又回到了原地,好似刚才黑影笼罩的一瞬所产生的压迫感,并非出自于他,眼尾有浅浅淡淡的笑,就好像是初升的朝阳一般,令人移不开眼。
也不待少女说话和反应,他兀自俯身行礼,“将军,若你输了,便应良远一事可好?”
远处有人在不耐烦地呼唤他的名讳,谢良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后,便冲叶音露齿一笑随即过去。
留下叶音在原地神情复杂。
她十分努力地回忆——
之前的,在沙城时候的谢良远。
是这个样子的吗?
——
她并不相信。
晚间吃饭的时候,侧目悄然观察,谢良远依旧是之前的模样,同其风争抢红烧肉,和于随林在饭后拉着她一块研究如何突破。
——多亏了她之前的名声够响,敌军不知底细,纵然截断他们的兵马,也不敢贸入。
还是城主利欲熏心投奔,想要往他们的食物中下毒,又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想要耗光他们的力气,试探清楚虚实后再破开城门。
也多亏了这位城主的盲目自信。
众人在讨论,而外间暖意融融,欢声不断。
随林握着毫笔在她面前晃了晃,待她回神时一脸惊诧地问,“将军,我们在研究如何突围出去呢!你在发什么呆!”
谢良远伸手隔开,神色淡淡道,“将军今日或许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我与随林一块再研究研究,明日一早再同将军商议?”
叶音握住他手腕,徐徐摇头,“不必。”
谢良远挑眉,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最后敲定时,已然月上柳梢,眼见少年郎要走,叶音忽然出声叫住他,“良远——”
“你还没有说要我答应你什么。”
谢良远回头,灯火下他的容色似乎闪过一瞬的暗色,最后化为漫不经心的笑。
“阿音,明日再说。”
他回身,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停留,只是手臂扬了扬,同她懒散地打了个招呼。
就这样直着身,脚步跨过了那道矮矮的门槛。
没有回头。
叶音睡时想,不可能的,就算她提前揭露了沙城的阴谋,但也不该提早这么多天,可她转瞬又想,如果连她回来都成为了可能,那还有什么不可能?
她又没有睡好。
几乎是第一个人的动静才响起,她便被惊醒。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其风站在她的面前,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沉声,“良远不见了。”
叶音先是一僵,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往城门奔去,身后喊声都被抛之脑后。
她才行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于高高的城墙上,她看到了被挂在上面,含笑的谢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