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置身这场风波之外,司马绍索性就在山间隐寺内小住,顺便也当作避暑读书。
每日听着晨钟暮鼓,吃着素淡的斋饭,在寺内读书下棋,偶尔与几位老僧一边品茶,一边谈禅说经,远离着世俗之事,这等生活恍惚如隐士一般。
顾昌三五日也会上山一趟,给司马绍带来山下的消息。
果真如他所料,他自己上山后,陆续有人上门拜访,多是为王夫子之事,多是希望他以太子殿下和状元郎的名义来牵头此事。
不过司马绍并没答允,他的意思也很显然,若是城内学子要联名保王夫子,自己可以附名,但是要他出头组织此事,甚至让发动太子的虚名,号召众人来他绝不答允。
故而他避居山上,免得有人因此请托,最后伤了交情,毕竟王夫子对自己有恩,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期间司马绍也让顾昌找朝中大臣们,托顾昌与大臣们带话,看看有什么迂回的田地。
山间无岁月,读书不知年。
司马绍渐渐也喜欢这般远离喧嚣,静静作学问的生活,于是就这么在山里住着,除了偶尔回府邸与庾文君小聚,其余都在寺中读书。
......
学子们上表弹劾新任的巡抚张启龙,也是大晋开国以来的头一遭,顿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但上书的结果,晋元帝下令对为首之人杖责,削籍,也就是打完板子后,再削籍为民。
晋元帝道,尔等妄图赶走忠臣,使朕躬孤立无援而得遂其私,再有上表者,以谋逆之罪论处。
晋元帝决定后,终于大臣们不敢说话了,再说话就是谋逆,要杀头的。
但是朝堂上不说了,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朝中大臣不敢说,但读书人,学子却敢说。
于是儒家书院院主上奏道,讲学之事,其徒侣众盛,异趋为事,大者摇撼朝廷,聚众起义。
朝廷下诏禁毁儒家书院,先禁毁建康城中等处书院二十余处。
司马绍在寺庙里,整日读书,平日与小媳妇儿庾文君、侍女们二人嬉戏为乐,闲暇时与僧人谈经,这等隐居山林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而林风,许魏然联合学子们,官员上书之事,遭到了朝廷训斥,指责他们不好好读书,聚党议事。
上书的其余数十余名学子们,都被宫中侍卫们请去喝茶,还没被放回来。
此事都在司马绍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去理会,只是继续居住在寺内,等这件事淡去。
这一天司马绍在禅房里教侍女们书经。
读了几篇后,就布置了几道题让二人去写,而司马绍则是埋头继续思考棋局。
这时却听见禅房外,林风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官兵把儒家书院给围起来了!”
林风刚说几句,就听得门外几名僧人道:“施主,这是寺院,不可高声喧哗啊!”
司马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当下对几位僧人行礼道:“我这位朋友一时焦急,打扰了佛门清静,还请几位大师见谅,我会劝他的。”
几名僧人回礼道:“原来是状元郎的朋友。”当下便不再追究。
司马绍把林风拉至禅房里,关门合上道:“急急忙忙的,到底怎么回事?”
林风道:“儒家书院出大事了,前几日我与许兄二人,在书院读书时,突然听到外头吵吵囔囔的,初时也没太在意。但后来声音闹大了,才发现原来是官府在书院门口贴了告示,说要毁禁书院。”
“毁禁书院?”
司马绍问道:“何人胆敢毁禁书院?”
林风道:“是朝廷告令,说要毁儒家书院,禁止民间讲学之事,让官员归于官学。儒童归于社学,不允许民间私办儒家书院。大家当时听了都没当回事,继续读书,哪知昨日官兵将书院给围了。”
“没当回事?”司马绍道,“朝廷下了告令,就该未雨绸缪了。”
林风道:“你有所不知,朝廷禁书院又不是头一遭了。
司马绍问道:“既是如此,众位同窗们是如何说的?”
林风哼了一声道:“还是怎么说。同窗们都骂新任的巡抚张启龙这老贼,禁毁儒家书院,乃是为了钳制舆论,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然后好行擅权之实。”
司马绍恢复了平静,看着禅房窗格上透来的微光,对林风道:“走,我们去书院!”
司马绍留庾文君和侍女们在寺庙读书,自己与林风,顾昌一并下山。
他要去救书院众人于水火。
司马绍到了书院门口,但见衙役们与一群书生正在推搡。
原来几名衙役竟然是拿了梯子,要动手摘了儒家书院的匾额。
司马绍身旁的林风见了这一幕,顿时涌起一股悲愤之意道:“娘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你们拼了!”
于是林风到处找板砖,准备上去拼命。
现在这群学子们堵住在门前,数十个人拦在这里,衙役们哪里会罢休,拿了叉子,棍棒的在那推搡。
当地的知县气得正要大骂,但见一旁的师爷咳了几声。
知县当下敛了怒气,对衙役头目喝道:“废物,给我滚下去。”
衙役头目如获大赦,退了下去。
“师爷有何高招?”
师爷当下道:“老爷,依在下看,解铃还需系铃人。要强行禁毁儒家书院,恐吓这般弟子没有用。真正还是要让他们院长自己说解散书院。”
知县点点头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于是知县在几名衙役的护卫下,向书院大门走去,眼见学子们取物要砸,左右衙役都是道:“不要砸,这位是父母县官大人!”
听衙役这么说,众学子们都手上一缓。
“狗官。打得就是你!”
随即几只布鞋丢了过来,几名衙役连忙如舍身就义的一般,堵枪眼似的挡了上去护住了知县,只是身上留下了几只鞋印。
知县虽是平安无事,但肺都要气炸道:“反了。反了。”
知县不由心道,这些读书人没经打磨,空有一腔热血,行事却不知太不知分寸,连父母官都敢打,难怪朝廷要禁书院。
一旁衙役道:“老爷,息怒啊!”
随即又道:“我们老爷找你们书院院长,还不速速禀告!”
“不见,不见!”几个书生想要阻拦,就被几个还算老成持重的人阻止,父母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知县当下拢了拢袖子,站在书院门口侯了起来,目光扫过,换了平常这等本地的父母县官谁不怕,但今日这些读书人却一个个如铁了心般。
知县但见门一开,好家伙,几名书生是将孔子和大儒们的画像都请了出来,放在门口,衙门要揭书院匾额不是,好,那就是对孔圣,大儒们不敬,传出了知县的名声就算完了。
知县心知,不能再和这般不讲理的书生玩下去了,待对方通报让自己入内后。知县毫不犹豫,在几名衙役护卫下,进入了书院中。
在门外的,司马绍见了这一幕,觉得事有缓和,也没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