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这话不可胡说,二郎早遭不幸,大哥如今是个废人,我们陆家一门的血脉都要靠你延续,你怎么能自弃出祠。”
陆璟是陆琉一手带大的,也从来不曾想到他会做这样惊天的事情。
居然敢背弃家族随便跟一个小娘子私定终身便罢了,人死了还要为人守丧竖牌。
不过自打二郎死后,陆琉总算见到陆璟的活气了,还不是那么无欲无求冷到极致的活死人,有意帮他。
“母亲,三郎可不能出祠,不然来日三郎有了子嗣算什么身份啊。”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眉头蹙了又蹙,烦恼的盯了一眼陆璟手中的灵牌,又琢磨般的将视线落回他身上。
以为是大儿子在帮着她说话,用子嗣的事点醒这个迷了心的小儿子。
附和道:“他为了那怀里的女子将子嗣前程不放在眼里,他落的一时之快。”
“来日自己的孩儿问他为何不能入自家宗祠,总归是他自己干的糊涂事。”
“三郎,你大哥这一点拨,还能想不通厉害,非为了那死去的女子真成鳏夫不可。”
接着,陆老夫人又故意对顾允铮发问:“允铮,你说他是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顾允铮偷瞄两眼陆璟,不好说话,只打哈哈的笑呵两声附和。
陆璟当真被这话给逗笑了,轻叹摇头:“儿子刚死了发妻,半生孤影都不知向哪寻梦,还有什么子嗣可期待。”
“不要也罢。”
明明他刚经历人生至悲,初丧发妻,不曾受到身边亲友的安慰,反倒还要被迫考虑子嗣问题。
突然就对姜月微当初初到他身边的恐惧感同身受了,他只在意得到她的快乐。
自以为帮她想了周全的安排,却不知那是最廉价的施舍,怪不得她会对自己爱搭不理,对自己排斥不喜。
多年前初握大权时他劳心朝政,认为若想让朝政改革焕然一新,必然要如盘走棋。
该用自己手中最好的棋子,下入最相合的棋路上,而不是和那些世家一般只重亲疏。
正如他之前考虑的正妻之位,在他的心中不过就是一个变相的官职选择。
他在心中除了合适二字,并不对这个名分掺杂情感,掺杂亲疏。
他们陆家一门,大哥双腿被慕津毓的残兵伏击所废,多年与大嫂无子绕膝。
二哥错信她人被慕津毓残害,落得剥皮拆骨的下场。
父亲早早的不在人间,母亲如今又年纪大了,除了他能靠着手中的权势为家里撑得显耀门庭,护他们无忧。
还需一个能为他执掌府中大小中馈的贤内助,安稳他府中内宅,奉养母亲,来往各府走动。
必是满足这些条件,才能让他择优选择,甚至他不求和正妻是多么的琴瑟和鸣,儿孙满堂,只要她能办到这些。
他会对她有最大的礼待和尊重。
后来才知道,感情之事最不能用理性对待。
知道正妻之位,对姜月微这样浮萍于人世间的女子同样重要,他的那些坚持再也毫无意义,反倒可笑至极。
“难不成你想为那女子守一辈子终生不娶,连子嗣都不考虑了,那我们陆家未来谁来延续。”
陆老夫人不敢相信的发问。
“陆氏旁支自有人,选一二过继到大哥大嫂的膝下便是。”
陆璟一直不觉得这是难事,即便没有碰见姜月微,大哥的膝下他仍旧会为此想办法。
只是如今姜月微没了,他的心空了大半,若要因为未来还要考虑到家里的子嗣让他续娶,他实在不知能不能办到。
不过他想大约办不到了,他不可能继续理性骗自己只是要一个孩子罢了。
因为他早在之前便将自己的憧憬,寄托在了他与姜月微的孩儿身上。
再也不能换一个人,就能期盼到一模一样儿女和乐的场景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三娘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
“母亲,不若便全了三郎的心意,让他将那女子的牌位放在祠堂里。”
陆琉不曾想陆璟这么刚硬,若真因为没有护好那女子,因为愧疚为了将人放置在祠堂内,说点好话全母亲一个念想说不定便成了。
哪曾想是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趁着陆璟将牌位抱去房中安置。
他从中游说:“母亲,三郎明显是动了真情,那女子死了便是将自己烙进了三郎的心里,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与其非要跟一个死人计较,不若先随了三郎的心愿,时日一久还愁三郎不能对那女子淡忘。”
“哪怕淡忘不了,总会耗轻了情感,您也不想三郎因为您不让那女子进祠堂,越发让他对那女子愧疚不能忘,真绝了诞育子嗣的念头吧。”
说了半天,陆琉不知母亲有没有听到心里,他也对着顾允铮发问。
“允铮,三郎跟你最亲密,想来那是三郎第一个相好的小娘子,怕是中间用情不浅。”
顾允铮有些头大,想想之前陆璟为了姜月微做的疯事,再想想姜月微对陆璟的态度。
甚至他都不好意思说,是陆璟全程一厢情愿,说不定他想让人进宗祠,人死都根本不愿意。
这些话他不好说,忙慌点头默认:“明和真对那小娘子喜爱极了。”
“母亲,牌位而已,以三郎如今的地位若想娶谁,谁又会嫌弃他是不是鳏夫,”陆琉抬起手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陆老夫人被陆璟那些话伤的无法,也知道他现今首辅做久了,有时说话她也逆不得,更真怕逼急了适得其反。
若未来他真不肯再娶,免不得她到下面都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想想大儿子说的对。
一个死人罢了。
她退一步对陆璟松口:“行,你愿放就放吧。”
本就负气过来的,谁知来了也没得一个好结果,陆老夫人懒得看陆璟这一院子乱槽槽,泥点子乱飞的场景。
唤人将自己扶回自己的院子,陆琉安慰了一句勿伤心过度,也让人将他推了回去。
徒留顾允铮望着里间盘腿坐在灵牌前的陆璟,见他像在念经,竟学起庙中和尚给人超度起来了。
苦中作乐:“你这鳏夫做的真是天下独一份了。”
陆璟拨念着手腕上的佛珠并未做声,他想若姜月微真死了,能不能来他的梦中找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