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姜家是这个情况,姜呈老迈自打经受那次牢狱之灾后,姜月微接替了姜家布坊的生意。
姜呈再也没有伸手操持过布坊事宜,久而久之就跟着妻子一起在家中安享晚年,休养身体。
家中银钱多年积累的不薄,对待生意上已经没有了热衷的拼劲,来到上京后膝下更是有两个外孙陪伴,早安心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姜月然跟元川泽和离后,赵士珩允诺的让自己镖局的人跟着元家人回家,拿回了她所有的嫁妆,还有豆宝该得的半份元家财产。
这些东西拢拢总总的加一起,够她们母子三人活两辈子也有余。
姜月然更是从小待惯了家里,嫁人后除了会看一些家中的账本外,就是在生了两个孩子后。
将每日自己最重要的时间,都留给了孩子,一心用在孩子身上。
豆宝现在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更是将孩子的事当成头等事情看待。
总之大家都可以说过的平静和充实。
姜月微不像父母年纪大了,也不像二姐有两个孩子要照顾,让她天天闷在家里等着天亮到天黑,短时间还成,时间长了会疯掉的。
所以还是准备重新奋斗起来开铺子,不能浪费了好光阴。
是日。
一家人用过午饭,姜月微跟家里人讲了自己的打算,姜呈是在这方面有发言权最大的人。
他建议:“既然想开铺子,那工人一定要找最好的,一定要良善感恩,可不能要爱做小动作的。”
这人找好了,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挪,偌大的一个上京虽没这里经商的经验,但女儿想闯他不怕亏钱,只怕出了坏事。
唯一的就这点要求。
姜月微认同父亲的话,就是她对上京还不太熟,想找到合心意的需要考察一段时间。
不过家人的支持,就是她往后努力的最大动力。
商量完了这个事,姜月微突然想到了她大姐,如今她能有机会跟家人重新生活在一起,比她大姐幸运太多了。
回来后,还没听父母二姐提起过大姐,她惦记道。
“爹娘,二姐,你们来上京后去见过大姐了吗,她过的还好吗。”
蓦地提起这个,姜呈夫妻垂下了头颅,姜月然也微微扑闪了几下眼睫,一副难言。
“怎么了,是大姐过的很不好,还是没见到人,当初那个令牌没用吗,”姜月微着急。
“见到了,”姜月然转头见父母不吱声,心下不忍,不想让两人再伤口揭疤的回忆一遍,她帮父母说。
“也就去了一次,当时没想直接拿着那牌子去招摇,不然让大姐知道了当时你那处境,就是见到了人,大姐只会更伤心。”
“所以,我跟着爹娘就给国舅府的管事偷偷塞了些银钱,那管事见了好处开心,带着我们去了一处无人的后门,在那里见到的大姐。”
“那大姐她怎么样,”姜月微问起时,嗓音都在轻颤,生怕这么多年大姐生活的水深火热。
姜月然拭拭眼泪,扯出一个尚松口气的微笑:“大姐的身子倒是没什么,精神头也行,就是不开心。”
“我跟爹娘去了,大姐是笑了,但是笑的模样我们都能看出来是装的。”
“大姐也不愿意多跟我们说在国舅府过的怎么样,就说让我们少去找她,她被困在那里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又不是什么正经姻亲,去多了惹是生非,对我们不好。”
“本来就是偷偷见的人,没说多少话就回去了。”
“对了,临走前大姐话中还记挂你呢,爹娘只说你得风寒起不来床才没去的。”
“大姐知道你不爱喝苦药汁,特地嘱咐了我多买些蜜饯,让我一定要哄着你好好把药喝完,不能落下病根了。”
“大姐是跟我们分开太久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还能记得你以前的事,说明大姐一直记挂着我们。”
姜月妍十八岁的时候就被王丰哲要去,紧跟着来到了上京,从此再没能相见。
在姜家人的记忆中, 能记得的都是姜月妍十八岁之前的事。
相同的在姜月妍心中,她对于家人也只熟悉当初她在家中那十八年的事情。
如今时光飞逝过了十年之久,即便再亲的亲人都掺和了些熟悉的陌生感。
让人念而生悲。
姜月微黯然泪下,想着大姐都还能记得她不爱吃药,轻声问道。
“那大姐有孩子了吗。”
她害怕这种境遇的大姐有孩子,不然即便是亲骨肉,仍旧要分离。
又害怕大姐有一子半女的心愿,却因为那个身份不能自己做主。
毕竟小时候大姐常说,她很喜欢带自己跟二姐,还说等她们有孩子了,大姐也要给她们带。
“没有,大姐至今膝下无儿无女,”姜月然落寞的摇摇头。
“没有也好,”姜月微淡淡隐弱了声音。
……
庭院深深深几许,满园奇花斗艳。
远望而去,琉璃瓦下雕梁画栋的阁楼,若隐若现的隐匿在花海之下。
院中水榭楼台,假山奇石应有尽有,白玉石的小道偶尔被微风卷过一片落花的残片,接着湮灭进更多的落花之中,不分本来出处。
数多栋楼阁中的一间楼阁内,美人着一袭嫣红的罗裙半露香肩,神情慵懒的轻趴在身下的贵妃榻上。
榻上铺的是雪白到毫无杂质的狐狸毛皮制成的软毯,姜月妍伸出一根玉笋般的食指,心不在焉的戳了几下眼前的狐狸小绒毛。
直到觉得一点意趣都没有,她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抬眸看向门外坐立着的男人,男人一袭青衫素装,脸庞清隽眼眸淡疏,即便有姜月妍这样的美人在跟前。
始终未抬头半分,自顾自的只专注眼前的画作,即便画上的人就是此刻的姜月妍。
“你画我,都不抬头看看我的吗。”
“心中已有画,无需多看,”男人手中笔走不绝,声清如水。
“为何不离开国舅府,如今朝廷对寒门宽容,为何还要做一个籍籍无名的画师跟着权贵附庸风雅。”
“为何不去考功名,给自己博一个前程,”姜月妍不喜这话,陡然坐了起来一句句质问。
“你为什么要找我来画你,”男人被这一句句话质问的心躁如火,笔尖瞬间重了两分,正好停在姜月妍画中裸露的香肩上。
他眸中再无坚定,而是暗潮涌动不快至极。
“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