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笠说完最后一句后,慢慢掀开身上就快要烂成布条的上衣,从胸腹位置掏出半拉破陶碗。
这是刚刚挨打时故意压碎了藏起来的,锋利的破碎边缘还把肚皮上割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此时正在缓缓流着血。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唐笠转身就拿着这半个破碗开始在墙上刨土。
一边刨还一边压低声音说:“别想着去告密啊!哪个狗日的敢告密,老子就说是你们想逃跑!刚刚我就是想报告,才被你们打的!
到时候也不用等了,直接就得被砍了!”
他这话还真唬住了两个有点跃跃欲试的家伙。
不知道多少天没吃饱过饭,刚又挨了一顿打的唐笠刨了一会儿就没劲儿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故意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冲着正看热闹的其他人一瞪眼道:“换个人过来刨!”
见没人动地方,唐笠刻意的嗤笑一声,指着墙上被刨出来的一个浅坑道:“这刨都刨了,又他娘的填不回去,回头被狱卒发现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个死!”
说完冲着刚刚发现眼皮子跳了一下的叫郑大的家伙道:“郑大!你先过来刨!不想跑回家看看你家那小子还活着不?”
等了一下见对方神色还有些犹豫,压低了嗓子又加了一句:“再不出去你家丫头可就要臭了!”
“我日你妈!”本就已经红了眼睛的郑大扑了过来,一拳打在唐笠的脸上。之前就是这货第一个动手的,这次却没再像刚刚那样继续撕打唐笠,而是捡起掉在地上的半个破碗恶狠狠的就开始刨墙。
看在眼里的唐笠揉了揉挨揍的脸,“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盯着其他人低吼道:“都他妈愣着等死呢?赶紧过来围住,墙没挖穿之前要是被发现了,都他妈等着就地砍头吧!”
一群人终于有了反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居然是最小最瘦弱的小剪子先迈开了脚步,走过来背身坐在了正在刨墙的郑大前面。
事已至此,又有两个人带了头,其他人咬咬牙也都有样学样的把蹲在墙角刨土的郑大围了起来。
唐笠终于在心里舒了口气,心想:“老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容易赶上穿越这好事,开局居然在他娘的死牢里!身边还都是一群老实巴交、麻木不仁的家伙!”
不过为了两天后不再挨那一刀,唐笠那张碎嘴还是一刻也没停,生怕这帮人等会儿再反悔甚至反水。
“你们自己说的,在村子里杀人抢劫的都是当兵的。都他娘的杀人了,还能放你们出去?放你们出去等着你们回来报仇吗?
能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逃不出去绝对是个死!”
......
“跑出去了回家看看,家人要是没死,就一起往山里逃,省的再有下一次。要是都死了,就琢磨琢磨是自己逃进山还是回来报仇?
不过先得逃出去吧?不然别说报仇,连家人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
“郑大,你狗日的没劲儿了换我来!”
......
“你们谁他娘的有尿?”
“来来来,往这坑里浇!”
“就他娘的这么点儿?谁还有?”
......
“嗯,这下好刨多了!”
......
“我没劲儿了。郑大你躲开,大春你来刨!不想回去看看你媳妇还活着不?”
唐笠就像个癫狂的神棍一样,一刻不停的煽动着身边的狱友,终于在天刚黑下来之后把十九个人全部彻底的拉进了自己的越狱队伍中。
看守的狱卒也是说话算话,说晚上不给饭吃就不给饭吃,甚至连累其他屋的犯人都跟着一起挨饿。大概是原本就想趁机偷懒。
让唐笠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饭吃的大牢里居然叫骂声寥寥。前几次在梦里被带出去砍头的时候,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见其他屋子里也关了不少人的。
事情已经做下了,唐笠这间牢房里的所有人也就断了别的念头,忍着饥饿一刻不停的换着班刨墙。没轮上的人就围坐成一圈,防止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狱卒发现。
实在是工具不称手,那半拉破碗的效率低的令人发指。好在人够多,轮换着一刻不停,倒也艰难的一点点在进展。
唐笠不知道这牢房的土墙具体有多厚,只是从破烂程度猜测应该厚不到哪去。
即便如此,从第二天天亮开始,每到换班的时候唐笠就要先用手敲敲土墙,感觉一下还剩多厚。这要是不小心大白天的挖透了,那可就变成送死了。
这次的运气着实不错,进入梦境的节点和第一次差不多,算时间有三天时间才会被拉出去“咔嚓”,他觉得足够挖透这道破土墙了。
回忆前几次被从牢里拉出去砍头时看见的东西,唐笠判断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不大的小县城,这大牢想必也不会太牢靠。不然就凭自己这帮人手里的半拉破碗想挖出个足够人钻出去的洞,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唐笠回忆的不错,也赌对了。这破牢房的土墙的确不厚,到第二天下午时分就差不多要挖透了。他赶紧让众人停下,剩下的一点要等到天黑了再挖。
眼看就要挖通,一屋子人明显有些紧张,紧张中还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完全没人去想逃出牢房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这期间狱卒只进来送了两次饭,而且是把饭桶和水桶扔下就走,根本没去观察有没有什么异常,大概是根本没想过这帮将死之人能作出什么。
天黑之后又等了一会儿,一天半下来已经和唐笠有了点默契的郑大就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能挖了不?”
唐笠抬头看了看屋子里唯一一个小小的窗户,低声道:“再等等!得等看守的彻底睡熟了。”
又过了一阵子,唐笠发现人群的骚动越来越明显,慢慢起身道:“先吃饭,吃饱了一会儿出去才有力气跑。”
一群听他指挥了快两天的家伙也有点习惯了服从安排,立刻起身扒开屋角的一堆茅草,露出下面从白天就忍着饥饿藏起来的臭饭。
还是唐笠坐镇,根据每个人的体格大致分配了食物分量。虽然不多,好歹也是两顿合成一顿吃,纵使顶不了太大事儿,总也能壮个胆。
几口吃掉分到手的馊饭,唐笠率先动手,用已经磨没了一大半的破碗开始干活。
中途只换了一个人就把剩下的一层土墙挖透了,可这也还不算完,还得把洞口扩成足够一个人钻出去的大小才行。
最后这一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主要还是工具不称手,又不敢弄出大动静。忐忑着一直捣鼓到后半夜才算是勉强完成,早就把一屋子没有了退路的家伙急的眼睛都冒火了。
把立下大功的小半个破碗再次砸成两截,用还算锋利的断口割断了郑大手上的绳子,再由他把其他人的一一解开。这只有双手上捆了一圈的绳子其实就是个摆设,唐笠觉得唯一作用就是让狱卒能够一眼看出牢里的人是否有逃跑或反抗的意图。所以之前就是再别扭他们这帮人也没提前取掉。
搞定了一切后,唐笠看了众人一眼没说话,当先从洞口硬挤了出去。
万幸外面静悄悄的,没有狱卒之类的人在巡逻。
观察完毕的唐笠把一只手伸进洞口招了招,其余的十九个人才挨个钻了出来。
按照他的交代,每个人都把从手上解下来的绳子咬在嘴里,一方面是防止发出声响,另一方面这也是众人手中唯一的武器。
唐笠打头,其他人随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慢慢摸索着前进,安静的恨不得憋住嘴巴鼻子连气都不喘。唐笠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群原本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可能大字不识一个,不过看着星星辨认方向倒是都会的本领。
也是县城本就不大,没用太久就成功摸到了东面的城门附近。
出了这道门,再跑几十里就是众人的家,躲在一堵墙后面的众人明显都激动了起来。
唐笠用手势让其他人都在原地等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趴在地上用极不标准的匍匐前进动作慢慢的向城门爬去。
爬到一半的唐笠停了下来,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阵呻吟声,他是想要被看城门的家伙发现。
其他十九个人一个个的全都用牙紧紧咬着绳子的中间,双手紧紧攥着绳子的两头,绷紧了身体准备随时冲出去动手。
可唐笠哼唧了半天,却没听到任何其他动静。
他先是抬起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并不深的城门洞里火光昏暗,根本看不清详情。想了想试探着又往前爬了一段,发现还是没动静。
此时的唐笠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心慌紧张,因为出城就差这么一步了。
要说也多亏了在之前的梦里被砍了六次脑袋,要没有那六次“锻炼”,此时的他非得紧张到尿裤子不可,就像前几次在法场上一样。
当然,如果他身体里还有多余的水分能尿得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