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夜。
辽军副帅,也是辽国实际掌权者萧太后的族兄,原辽国南部军主帅,现西征军副帅萧挞凛被雁门关守军射杀。
辽军大乱。
北魏北部军主帅叱利骨趁势率援军开关门突袭。
辽军主帅耶律斜轸勉强稳住阵脚后,撤军五十里。
叱利骨不依不饶,率军一路疾追。
四月二十四日午。
两军在雁门关北面的奔牛原决战,激战一日不分胜负。
北魏军兵力不足,叱利骨率军南返雁门关;辽军遭到重创,耶律斜轸暂时驻兵奔牛原。
......
秦历一千三百一十七年四月十九,梁昌率一千四百残骑渡过黄河至洛阳附近。
已经奄奄一息的后秦原东北部军主帅被准许入城医治,其余人等被解除武装,圈禁于孟津渡。
四月二十一,后秦圣旨自长安送至洛阳。梁昌被褫夺一切军职官职押解归京,其余众将随行。
......
秦历一千三百一十七年四月二十七,萧挞凛死讯秘密送至辽国中京(世人多别称燕京)。
......
辽国北府宰相韩德让脸色难看,远不如坐在其对面的雍容妇人神色镇定。
“我明日南下邺城。”
侍女将帐中烛火换过一次后,一直沉思不语的韩德让才缓缓开口。
对面的妇人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立刻接口道:“带一封圣旨去,晋封耶律休哥为北院大王。”
韩德让闻言一愕,不太确定的开口问道:“调其北上?”
妇人点了点头道:“北上黄龙府。”
“征调女真诸部?”
“准其带一万精兵北上。”
韩德让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后又开口道:“耶律斜轸如何安排?”
“改封南院大王。待耶律休哥到后立刻交接兵权南下。”
“回中京?还是......”
妇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既不回中京,也不去邺城。攻打壶关!”
韩德让脸露恍然之色,很快又沉了下去,语带忧色的说道:“上京那边......”
妇人不待他说完,就用突然柔和无比的语气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得来。”
“燕燕!”韩德让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作势就要起身。
雍容妇人却快了一步,抢先起身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双手。
“我知姚哥担心。可值此危难之时,邺城十数万精兵唯有托于姚哥,燕燕方能放心。”
韩德让眼看着青梅竹马的恋人,耳听其柔声细语,眼眶忍不住就是一红。
浑身散发着雍容之气的妇人眼眶也跟着红了,缓缓的伏入了男人的怀中。
两人就这样在静谧的帐内拥了良久,直到烛火再次燃尽依然舍不得分开。
韩德让轻抚依人秀发,贪婪的深嗅了一口鼻尖的发香,语气多了一分坚定道:“耶律休哥走后,我待如何?”
妇人不答,撒娇般的用力往韩德让胸口拱了拱,闷着声音说道:“南下渡河。”
“与南魏开战?”前一刻还满心柔情的韩德让闻言身体就是一僵。
“嗯!”怀中妇人又动了动,声音更闷了一些。
“两线开战......不妥吧?”韩德让脱口而出。
妇人抬起头,环在他腰间的双臂却是紧了紧,柔声说道:“姚哥猜不到吗?”
韩德让一愣,半晌后摇了摇头。
“必须停战了......”妇人缓缓说道,语气中满是落寞。
韩德让若有所悟,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契丹人、突厥人、羌人,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妇人声音依然柔和。
“晋城那支秦人?”韩德让终于明白了过来。
“嗯!大战因其而起,也随其而终吧!”
......
四月二十八日夜,邺城。
“萧帅陨于雁门关下了?”耶律休哥原本紧皱的双眉突然定住,脸上的怒气也逐渐散去。
韩德让上前一步,将手中圣旨塞入愣神的耶律休哥手中。
“太后的意思是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但我大辽威名不可堕,十万将士数月的浴血奋战也不可无功而废!”
比韩德让年轻了近二十岁的耶律休哥眉头再次动了,却是又皱紧了几分。
“征调女真再战?”虽然话中满是不解,不过语气却是比之前大为缓和。
韩德让察言观色之下,立即拉住耶律休哥的胳膊一起坐下。
“突厥人刚胜了一阵,士气正旺,自然不会停战。
但萧帅虽战死沙场,突厥人却也没从老帅手中讨得太大便宜!
太后的意思是让大王征召女真人后,西进接替老帅继续猛攻雁门关,老帅则南下率国中所余主力攻壶关。
我大辽将士奋战经年,纵不能一战攻灭北魏,血战得来的雁门以北也决不能拱手奉还!”
韩德让三言两语将自己和萧太后商议的策略讲明,然后就紧盯着耶律休哥,观察其表情反应。
这耶律休哥虽不是先皇任命的顾命大臣,却实打实的是大辽的第五号人物。尤其在军中威名甚隆,素有“大辽第一战神”之称。而且他是血统纯正的皇族,真正的综合实力或许还要超过自己和耶律斜轸这两个顾命大臣。
不过此人的心思都在战场,对朝中的争权夺利并不热心,甚至颇为不屑。要不是这样的性格,太后也坐不稳如今的位置,萧挞凛也更无法坐上南部军统帅之职。
太后正是看透了他的为人,才断定他一定会遵命北上。
耶律休哥的反应和决定也果然和韩德让想的一样,最后接旨接得非常痛快。
在耶律休哥看来。
首先一点,大辽在太后手中确是国力日盛,加上契丹人本就有母代幼子掌权的传统,萧氏又是公认的世代后族,因此他对太后掌权并没有什么心理抵触。
其次,他和萧挞凛虽有不合,原因也只是互不服气而已。如今萧挞凛已死,还是为国战死沙场,之前心中的那一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第三,生性忠勇高傲的他并没有什么其他复杂的心思,也完全赞同太后的做法。纵使不能一战攻灭北魏,也必须要打到对方俯首。至于吃进口中的地盘更是绝不可能再吐出来!
最后,耶律休哥曾随北府丞相萧干平定乌古、室韦叛乱,对大辽东北地区十分熟悉,心理上对北上征召女真和西进攻打突厥人不但没有抵触,还颇为兴奋。实在是热衷沙场的他,早就不耐呆在常年没有大规模战事的邺城了。
韩德让与耶律休哥二人交接没有任何障碍。
耶律休哥北上不但自愿而且颇为兴奋;韩德让早年本也是南部军大将,在军中也有颇深根基。
五月十八,耶律休哥率常年追随左右的一万本部精锐启程北上。
......
五月底,在盘古军治下那块小小的地盘上,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情景,十几万人正在撸起袖子拼了命的干活。
这些人中不但有百姓,也有军队和官员。
为了抢回原本就误了时的春耕,盘古军治下第一轮的计口授田其实是比较粗糙的,仅仅在几处耕地比较集中的地方执行得勉强算是到位。
不过这并不耽误百姓们看到希望后的干劲十足,毕竟大多数人都实打实的拿到了之前一辈子从没敢想过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
剩下没赶上这一波分田的百姓们心里也都很清楚原因,因此也就是有些许牢骚,不满却是没有的。
时间上的紧张唐笠也想到了,和临时组建起来的文官班子商议后发布了一道政令,鼓励暂时没能分到田地的百姓先抓紧时间播种。并承诺在随后分田的时候,哪家种下的地会优先分配给哪家。
这道政令极大的安定了那些暂时没分到土地的百姓们的心,虽然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不少日后处理起来很麻烦的尾巴,却让所有的土地用最快的速度全部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到五月上,盘古军控制下的所有现成耕地全部播种完毕。虽然因为误了农时,几个月后的秋收必然会减产,却是让包括唐笠在内的所有人都实打实的感觉到了希望。
春耕完成之后盘古军治下也没闲着。
不但第一时间完成了剩余的计口授田工作,百姓们还在政策的刺激下一刻没耽误的开始了垦荒。
两百年的战乱让北方各地的人口数量始终不足,即便是良田都时常会因为战乱而撂荒,因此可供开垦的荒地数量是很庞大的,并不比现有的耕地面积小多少。
而且这些说是荒地,其实很多并不用从头开始,原来也都是实打实的良田。
现在盘古军宣布谁开垦出来的荒地五年后就归谁所有,这五年内上缴的数量还减半,一下子所有治下百姓就都疯狂了。
这他娘的就是千载难逢的占地良机啊!那还不赶紧舍了命的能开出多少就开出多少?
别以为这些古代百姓都傻。他们可能表达不出来,但许多道理他们心里都是明镜似的!
到六月的时候,驻防在晋城周边的盘古军也加入到了垦荒的热潮之中,因为新入伍的新兵已经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新兵整训。
在此之前,盘古军只是在训练之余帮着驻地周边的百姓干点小活,其实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
而这一次则是整建制的去完成一个十分完整的任务。
虽然北魏军留在东并州的兵力只有不到一万人,但驻防上党的他们依然是个很大的威胁。
唐笠派大春北上除了接纳更多的逃亡百姓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并牵制这部分敌人,防止他们想什么时候南下就什么时候南下来抢上一把。
这可是胡人上千年来做惯了的事情。
因此,当晋城附近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铜川一线的大片土地却是死气沉沉到了真正千里无鸡鸣的地步。
作为原本的秦魏拉锯前线,这里的人口本来就少。之前持续十个月的大战基本上把这里打成了一片彻头彻尾的白地。
尤其是四月,溃败的后秦军和追击的北魏军连续扫荡了两拨,彻底把这一片变成真正的无人区。
这种情况下,让百姓前来垦荒是没有可能的,毕竟更安全的晋城周边都还有大把荒地没垦完呢,谁会来这随时可能会有胡人杀来的地方?
能干这事儿的只有军队。
说是生产建设兵团不太像,因为主要任务还是军事训练,更准确说来有点类似于军屯。
这个任务唐笠交给了齐大毛的第三营。
他们开垦出来的荒地也不是归盘古军官方所有,而是分给了第二营接应到的那些百姓。
这些人不能再像之前一直躲在山中,全都送去晋城也不合适。那里已经分了田地,这些新人去了不好安置。既不好和原住民抢地,更不能去给那些人当佃农。因此晋城周边百姓不愿意去的铜川一线,就是安置他们的最好地方。
就在上党的北魏军以为盘古军北上是意图不轨的时候,耶律休哥带着一万精兵到达了黄龙府。